于是,红兵的亲妈,经人介绍找到了一户当时条件算是不错、且很想要个儿子的人家,也就是小小的外公外婆。
据外婆说,小小的外公,本是嫌这孩子“生相不好”,并不想要......可外婆心善,她只觉得若是将红兵拒之门外的话,活不活得了都成问题。
最终,两家人还是达成了协议:小小的外公外婆,往后便是红兵的父母。
条件确实不错的外公外婆,对红兵连医带养了三年多,五岁的时候,红兵已经被调养到和正常孩子看不出区别了。
但是,小小的外公,在那一年病故。
那时候,民间如此私下“转让”儿女,一般都有个规矩:送出孩子的父母可以来看望,但不能去跟孩子说其身世。
外公在的时候,红兵的亲妈没敢坏规矩......可外公一走,在万事与人为善的外婆面前,红兵的亲妈不但自己悄悄对孩子说“我才是亲妈”,还怂恿一些多嘴邻里,去唆使红兵“回亲妈家去”。
是因困难时期已过,红兵那一大波兄长姐姐中大的几个,该当兵的当兵、该工作的工作......这一大家子,算是熬过了难关。
更重要的是,红兵送出门时,是残次品......如今,已然被修复成了合格品。
既然日子可以过得下去,红兵也不再是个病秧子累赘,其亲生父母便有了反悔送出这孩子的意思。
红兵一个五岁小孩,天天被人灌输“现在养你的不是你妈”、“不是亲妈以后不会对你好”之类的概念,不可能不受影响。
另一方面,心软的外婆不仅不忍断了红兵与其亲妈的见面机会,更不忍给红兵施加压力。
于是没过多久,影响越受越深的红兵,先是天天在外婆面前哭着“要去找亲妈”,接着索性改口叫外婆“阿姨”......
到这田地,外婆知道此人留不住了,便试探红兵的亲妈:是不是让红兵回去?
人家本来就是这个目的,自然就把红兵接了回去。
自此,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前,这家人与小小家再无联系。
可到了大家头脑都开化的年代,长大的红兵依稀记得养了自己几年的那个“阿姨”,算是个有钱人家......于是在八几年的时候,他又试着恢复来往。
外婆这个人,对寄住一阵的尤劲都感情颇深,又何况劳心费力养了多年的红兵。
所以,到了1985年的时候,外婆与红兵开始以“过房儿子”、“过房娘”相称。
小小的妈妈和这红兵差不多大,因为“叛逃”往事,对此人必然无甚好感。
不过,她亦理解自己母亲养儿数年留下的感情。而且,红兵“叛逃”之事发生在年幼,小孩子受人影响作出那样的选择,实在没什么好指责的。
故而,在面子上,小小的母亲也开始与这红兵兄妹相称。
而没过多久,红兵即显露了重新“建交”的目的:借钱。
待小小母亲知道红兵以结婚为借口借了一千,却并未结婚时,终于当面警告红兵:以后不许再来。
红兵却不以为然:我是来看我过房娘的,你凭什么拦我?
是年,小小的生父还健在,他用拳头告诉了红兵“凭什么”。
于是,红兵当真不敢再来。
只不过,已经被勾起旧情的外婆,往后隔一段时日都会悄悄去看望红兵,并施其些零花钱,一直至今。
小小和他母亲都知道这事,亦都理解外婆的心情,便由她去了。
尤劲寄住那阵,听外婆说起红兵其人其事时,心中很是不忿。他这样只念好坏、不顾渊源的人,当然不会认同外婆对此人的深情。
只是,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尤劲权当故事,听过算数,仅留下了“这红兵不是个好东西”的印象。
今日,小小的母亲会带着红兵来,尤劲亦不奇怪。老人都走了,把她挂念的人召来,也算一种告慰。
尤劲此时既然知道跪在床前的是红兵,再带着“不是好东西”的印象去打量此人,自然越看他越不是东西。
又见红兵干嚎了十来分钟的脸上,一点泪水都没有,尤劲便隐隐猜测:此人前来必有目的。
这类人的目的,只会是图些好处。
可尤劲当真想不明白,一个从法律上毫无继承权的“过房儿子”,与故去老人的亲属关系又不怎么样......这状态下,能图到什么好处?
而很快,红兵用他干嚎时的念词,开始主动揭示尤劲的疑惑:“妈诶妈,你一直想看我结婚,见一次讲一次,见一次问一次......现在儿子真的要结婚了,你却看不到了......妈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