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马自芳回头一看,是文成木穿着大氅,站在自己身后,赶忙向文成木致歉,说自己手下的掌柜的不知为何忽然发了疯。
文成木也十分诧异,连忙把自己身边的军医官喊过来,让他给阿乌诊脉。
军医官摸了半天脉,才说道:
“这位爷大概是患有癔症,最近大约思虑过度吧?严寒的天气也是个引子,不要紧,回去休息休息就能恢复。不过,他很可能会对刚才发生的事不记得了,这是正常现象,不要老问他刚才怎么回事,免得刺激到他。他自己醒过来就好了,可能会病一场,也不要紧,不碍事。”
马自芳听了军医官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也不能放到脸面上,只得道了谢,然后让门外赶车的伙计进来,把萎靡不振的阿乌背了出去。
阿乌全程无知无觉,无声无话,只瞪着无神的眼珠,眼中的血红还未消退,显得十分痴呆。
他在呆呆的……想:二爷说得对,外行人得到“迷芳”,往往如获至宝、深信不疑,但是他们不会用。
只有二爷这样常年与毒药和犯人打交道的老毒物才知道,“迷芳”对付普通人十分好用,但是一旦碰上意志格外铁的人,或者早有防备的人,反而会被反利用,危害极大,不可不慎。
自己就属于这样能看破他们的人,所以阿乌在那一瞬间就仔细考虑了他在白驼城的所作所为,以及可能被人查到的底细,把那一部分的“真实身份”抛了出去。
虽然他还不能完全确定是谁在试探自己,但是,无论那是谁,那人都能得到阿乌自己想要的效果。
这就是大量实践造就的深刻真知了,今天阿乌又亲身体验了一把,更是刻骨铭心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二爷从来只把“迷芳”一类的迷药当做不知不觉中的辅助药物,但是从来不依靠它。这就是专业人员与外行的区别。
“迷芳”只有赵乙最了解,那是因为“迷芳”是第8处的独门药物,外界只知道第8处所向披靡的审讯手段是因为“迷芳”,却根本不知道第8处是怎样用的,即使是第8处内部的人,只要不是审讯人员,也不是很清楚。
那么,是谁把第8处独门的药物偷出去了呢?
这个问题可以合并考虑了。
……
确定回到马宅,被有有派驻阿乌身边的守夜人接手后,阿乌终于闭上了一路上瞪得大大的眼睛,沉沉睡过去了。
但是,其实他睡得并不沉,他陷入了无尽的噩梦之中。
熟悉的昏暗地牢,熟悉的血腥腐臭的气味,熟悉的刑讯工具,熟悉的狰狞的人,在梦中重现。
这是他遗忘了很长时间的一段记忆,或者说是他的记忆不肯记忆起来的一段记忆。
又或者说,是被二爷赵乙“弄”坏了的一段记忆。
在巨大的震惊和“迷芳”的双重刺激下,却无意中唤醒了阿乌丢失了的记忆,二爷曾经以为再也回不来的记忆。
“是你!你这个罪人!”阿乌眼睛紧闭,却胡话不断,声音嘶哑难听。
随着这嘶哑的一句话,无数的记忆在他的大脑中重现。
即使在昏睡中,他的新旧记忆也在快速融合。
往事涌入梦境中。
……
大雪,如鹅毛般的大雪无穷无尽的从灰色的天空里涌出,永远落个不停,似乎那个小镇子永远都在下雪。
不,不,那并不能叫做“镇子”,那里只是一个城堡,几栋模样怪异的土石和木头结合的坚固房屋,牢固的城墙,简直像一个小庄户村,趴在皑皑的白雪中,插在黑色的松林里,钉在宽阔的黑水河边。
小城堡里约莫只有百十个人,却都不是猎户,也不是渔民。
他们甚至不是青鸢人,他们——是白皑人。
他们眼睛碧绿,他们烧杀抢掠,他们……吃人,所以当地人叫他们“刹鬼”。
那时候,阿乌就是当地人,他们在河对岸的林子里,猎黑熊,抓狍子,逮飞龙,青鸢人管这里的人,叫做“披甲人”。
阿乌那时候,正在“给披甲人为奴”,但实际上,他与披甲人关系良好。那时,他还是个一介文弱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