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街名字很好听，但真正走到这里，所见会让人大跌眼镜。这曾经也许有过风花雪月金碧辉煌，但金兵的来袭毁掉了大片建筑主体，于是成了赵府城最著名的“乞丐一条街”，两边的建筑既矮且破，被人遗弃，杂草丛生，树木丰茂，或三或五个乞丐在建筑里抱团躲避风雪。</p>

拜别了包惜弱后，鹿尘换上褴褛破烂的衣裳，重新变回一穷二白的小乞丐，在红玉街找了间破屋子玩起泥巴。</p>

屋子里本就个人，半死不活不知死活不死不活地躺在角落。</p>

鹿尘过来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发出极虚弱的声音，“哎、哎哟……兄弟，多久没见你了，我还以为你冻死了……”</p>

鹿尘一听声音耳熟，忙过去一看，“啊，夜耗子兄。你也没死呢。”</p>

即使是乞丐也有自己的江湖，有自己的圈子，夜耗子就是个和前身父子关系都不错的乞丐，偶尔搭伙讨饭。他没有名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汉人还是金人，因晚上视力好而自诩夜里出场的耗子，这才取个诨名。</p>

这句“你也没死”听来十分冒犯，但在过冬的乞丐群里，却算最大的祝福。</p>

夜耗子感慨道，“对啊，能活着便是幸运了……对了，你吃了几日龙肝凤髓了。”</p>

鹿尘道，“最近可没荣幸吃，你呢？”</p>

夜耗子一听这话，泄了气，躺下来叹了口气，“我已连续饱了三日……再这么胡吃海喝下去，我得成仙了。”</p>

所谓龙肝凤髓，其实是“没吃的”的美名其曰。</p>

“没荣幸吃”便是最近有些吃的，不饿。</p>

而“连续饱了三日”，自然是连续三日没吃东西。</p>

鹿尘初听之时，也觉得这伙乞丐身上有种残忍的幽默，但后来真正身处这种生活又深有同感，在吃饭已竭尽全力的日子中，只有在这言语上占得些许便宜，才能自我安慰。</p>

鹿尘不知该如何说，只能道，“会好起来的。”</p>

夜耗子露出个极微弱的笑，然后闭上了眼，“是是是，咱们都知道，会好起来的。兄弟，你若饱成我这样子，我也一定对你这样说……哎，最后时候见着了你也算安慰，我怕是要去见老头儿了。”</p>

“别瞎说。”</p>

“我见了老头，给他说咱们多不容易……他凭什么丢你一個人在这儿……你一个孩子……不公平……这世道……但你也还好了……我呢？我连个爹都没有……爹、爹……我爹呢……爹，伱儿子好惨啊……”</p>

鹿尘伸手摸他额头，果然发现温度极高，难怪胡说八道起来。除此之外，身上还有许多淤青，看上去是挨了打，没吃没喝，在这躺着等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