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里长和两位秀才,林父哼着小曲,心情不错地回到客堂。
今天可以说是他几十年来最为风光的一天了,谁能想到,他一个在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如今也是全村人羡慕的对象了呢?
林父早年过得很辛苦,自小便丧父丧母的他,可以说是在村中长辈的关照下长大的。若非当时有上任族长的照料,他家中的几亩薄田,还不让族里的其他人欺他年小给抢了去?
因为早年的家境困顿,林父成婚也很晚,他给大户放过牛,也当过学徒,最终一次远行时遇到了当时在外面做生意的徐老汉。
徐老汉见他能够吃苦,且为人也实诚,家中虽无太多近亲可以帮衬,但也有几块田地可以作为基础,加上林家村又是大村,风气一向较好,便将自己女儿嫁给了他。
但哪怕成了婚,开始的几年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
直到头两个孩子出生,日子才一点一点变好起来。
不过穷怕了的日子,还是养成了林父平日“吝啬”的坏毛病,在某些方面,林父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老头。
往事不堪追忆,如今的林父对当下的生活十分满意就是了。
回到堂屋,就见林母正带着两个儿子还有儿媳在那整理张衙役他们带来的贺礼。
那都是衙门赏给院试案首的奖励,像布匹、食盐、纸张,那是奖励读书人取得成就的常规操作了,只是这次奖励的东西稍微多了一些。
在布匹的上方,贴有一张礼单名目,林母便将它交给了家中识字最多的二媳孟芊芊,让她念出来,好让大家清点。
“清点个啥,张衙役他们还能在这关头贪去了不成。”
林父乐呵呵地说着,那是一副大义凛然的面孔。但他本人却第一个走到贺礼前,蹲下身一一摆弄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无语地瞥了一眼,也跟着林父一起,对这些贺礼进行整理。
在布匹的最下方,林父翻出了一包红绸包裹的礼金。
打开一看,居然是八个二两一锭的银子,共有十六两!
原本考中秀才,县衙会奖励每名秀才十两银子,但轮到林迎这边,这奖励额度提升到了十六两,以示对院试案首的隆宠。
林父捧起银锭,嘴角乐开了花。
“别人家读书都是往里死命花钱,咱们家二郎,这是不断赚钱啊。”
算算今年,他已经给家里增加了多少银两了?
林父心里美滋滋。
“孩子娘,将这银两收好,十六两银锭,给二郎留八两作为私房钱,剩下八两,就是咱们大家庭的。”
这会儿林父也是想通透了,经过前面几轮的“创收”,如今二房那边已是小有积蓄了,那这次县衙送来的十六两里,有八两银子就合该交给大家庭。
毕竟规矩就是规矩,不可次次通融。
林母也是很开心,看向了二儿媳孟芊芊。
孟芊芊点头:“爹娘,这八两银子你们拿着吧。小弟还没成婚,需要用钱呢。”
“诶,好好!”
林母眉开眼笑,自家这二儿媳,不愧是秀才家养出来的,年仅十七,就已是这么聪明乖巧,而且善解人意。
不为钱财闹纠纷,家庭和睦也便可期了。
……
与此同时,大安镇,位于东侧村尾的一栋砖瓦房。
此处前院,悬有“大安学堂”四个大字的匾额。
这天上午,孟夫子正在给弟子们讲解经书,课才上到一半,就见虞氏过来找他。
“有什么事吗?”孟夫子中断了授课,走过来。
“孩子他爹,外面有差役找你,说是……过来报喜的。”
“报喜?”
孟夫子略微一愣,随即想起了什么,面露惊喜道:“可是明序那边寄回捷报了?”
早先他已经收到弟子马崇杉派人给他传的话,知道林迎在此次院试中发挥不错,不出意外,秀才功名是妥妥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被录为廪生。
“应当是的。”
“走,去客堂迎接!”
说着,孟夫子来了精神,又回了趟教室,让学生们先自习一会儿,自己则与虞氏一起,火速前去客堂迎接捷报。
与林家一样,这次过来传捷报的依旧是县衙的差役,不同之处在于,来孟家的差役只有一名,且没有吹吹打打,更没有随行的贺礼。
不过孟夫子哪会计较这些,他在意的是捷报本身。
“恭喜孟夫子,您座下弟子林氏讳迎,高中陆江府乙丑年童子试院试案首,为一等生员,廪膳生员。县尊大人特派我来报捷!”
“这是捷报。”
说着,那差役将手中的捷报呈了上来。
孟夫子连忙接过,打开一看,脸上喜色顿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好!廪膳生员,明序果然没有教我失望,如此,我们翁婿俩同为县学廪生,可颂为佳话啊!”
“孟夫子,小的这里还有一份捷报……”说着,差役又取出了另一份捷报。
赫然是艾金良所写的那份,虽然不是廪生,但同样是考中了秀才,可谓双喜临门。
“哎,好事成双呀!”孟夫子开心地大笑。
热情地招呼了前来传捷的差役,又奉上了不轻的喜钱后,孟夫子就招呼着将两份捷报悬挂到了客堂的显眼位置。
等送走了差役,他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堂大椅上,抿了抿已经有些发凉的茶水。
看了眼正趴在捷报前仔细打量的儿子,心情不错道:“小革,你这姐夫已经考中秀才,成了廪生,你做小舅子的,也不能落后啊。”
孟革默默地将眼睛从捷报上挪开,回过头,用力点头道:“我这就回房温书去!”
“哎,慢着。”孟夫子将他喊住。
“读书不在于一时,有空也要多去外面走动走动,只有脚踏实地去领略了,才可思接千载,神游万仞。将来写文章,自可起于微末,发于华枝,落于笔下。”
“这些你可要用心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