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儿子,今天才是高考第一天,才考了两门!
这个点,儿子应该到家了。
头一天的两科考的非常理想,满面春风的钱俊带着考试用的东西走进了自家的院子里。
家门敞开着,可是当他喊出爸妈时却没有人答应,走进房间里,没人!
妈妈说好要请假提前回来做饭的,爸爸的小买卖今天也没出摊,家里怎么没人呢,门还敞开着……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袭来,钱俊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了出去……刚跑到门口,邻居就告诉了他,妈妈出了车祸的事。
钱俊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他是一个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一直到三岁了,还抱着妈妈的大腿,嚷嚷着要吃奶,他对妈妈的感情,不能用这个世上任何一个词语去形容,他大喊了一声妈,就朝医院里跑去。
苏惠在急救室里的几个小时,在钱俊和钱德森的印象里,永远都是黑色的,满脸泪痕的爸爸搂着参加高考的儿子哭泣的场面,让院长都落了泪。
苏惠的命还是很大的,或许是因为心里想着儿子,她挺了过来,暂且脱离了生命危险。
整个夜晚,头上和双腿都裹着厚厚纱布的苏惠一直在昏迷中,钱俊和钱德森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钱德森几次强制性的让钱俊回家去休息都让他拒绝了,钱俊当时是这样说的——不要高考,也要妈妈。
钱俊生怕自己回家后妈妈不在了。
苏惠是在清晨时醒来的,手术时用过的强性麻醉剂并没有扰乱她的心智,她刚醒来就喊出了儿子的名字,让儿子好好考,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
但凡一个有良心的人,在母亲受到如此大伤害时,都不能心安理得!
面临第二天的考试,钱俊无论如何都走不出痛苦的阴霾,他的精神垮掉了,他的傲气不见了。
接下来的三门考试,钱俊也参加了,但是考的非常不理想,他恨不得在每门试卷的正反面都写满这样的字样——妈妈,我爱你,妈妈,你要好起来!
结果是很显然的,钱俊的总成绩很不理想——语文118,数学135,物理6o,化学45,英语32。
这是一张让任何了解钱俊的人看了都会落泪的成绩单,就连校长和班主任都哭了。
而此时,苏惠已经转院到了市第一中心医院,准备做右腿膝盖以下部位的截肢手术……
对于这样的成绩,钱俊很痛心,但他对此已经没了感觉,他的心里只有愧疚,如果不是自己在参加高考,妈妈如果不提前请假回家给他做饭,就不会碰到那辆该死的摩托了。
钱德森很理解儿子,非但没有抱怨,还夸儿子是好样的,是一中所有学子里最强的。
总分39o分的钱俊连个好点的专科都没有捞到。
至于钱俊为什么没有上补习班而是上了厨师技校而后到了青云大学的食堂里,还涉及到初三中考时的一次巨大波折……
“小俊,去打一瓶酱油回来。”苏惠走出了厨房,把手里的酱油瓶子递给钱俊,又给了他一块钱。
这一刻,当钱俊的目光落在妈妈年轻了很多的脸上时终于笑了,没错,他应该为妈妈高兴,更为自己高兴,重来一次,有太多的遗憾可以弥补。
他接过了酱油瓶子和那一块钱,轻快的跑了出去。
此时钱俊身上的衣服还是当年的那套,褐色的夹克和深蓝色肥裤子,毛衣毛裤都是妈妈亲手织的,足以抵挡清冷的风。
他的家在晨缘县城的大北关,凭着昔日的记忆,他很容易就能找到最近的一家商店在那里。
走出大门,钱俊朝右拐去,又走出去不到1oo米,就到了王老三家的商店,他看着王老三那张忽然舒展了不少的鞋靶子脸,笑道:“打一斤酱油。”
王老三给人打酱油是熟练工,操作完毕后阴阳怪气道:“三毛。”
把剩下的七毛钱放到裤兜里,钱俊提着酱油就朝家里走去,当他到家时,爸爸还没有回来。
此时钱德森还没有下岗,还在县城北郊那个半死不活的玻璃制品厂里上班,县城本身就不大,北郊到他家里也没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