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很清楚,自己从来都是一个“破局者”。
手中的细雪,身体里的剑骨,让他有资格当一个“破局者”。
若不是答应了邵云大师,那么他在大客卿离开灵山之时,可能就会改变这条因果长线……而作为对应的承诺,邵云告诉宁奕,好好的当一个看客。
直到盂兰盆节的到来。
他是一个破局者。
要破的局,不在昨日,而在明日。
“大客卿走了,邵云大师也走了……灵山才能迎来如今这样的局面。”
“我相信邵云大师,所以我只当一个看客,看客是不会出手,也不能开口的。”
宁奕轻轻吸了一口气,望向裴灵素,柔声道:“丫头,你相信我吗?”
抱着古镜的丫头,闻言之后怔了一下。
“傻瓜……”
铜镜里倒映出女子那张苍白憔悴的笑脸。
“我永远相信你。”
……
……
穿林打叶。
风声萧萧。
哀钟回荡。
邵云大师的圆寂坐化,对如今的灵山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噩耗,即便盂兰盆节即将到来,但这些信徒们的神情并不轻松,反而十分凝重……多难兴邦,今年的灵山遭遇了太多的打击,象征着“浴火涅槃”的盂兰盆节,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
跟随在佛子身旁的苦修者,个个神情严肃。
握拢禅杖的云雀,披着大袍,快速在浮屠古窟内行走着,他的神情同样严肃,这里即将是他的愿火点燃之地……为了顺利开启“愿火”,他必须要比所有人都熟悉地形。
禅律两位大宗主负责看守禁地,布下层层禁制,以防意外。
随着他的深入,追随者的数量慢慢减少。
最终来到虚云的闭关之地,只有金易和木恒两人。
云雀转过身来。
他盯住两位大宗主。
少年的身上,迸发出一阵凌厉的锐气,即便是修行境界要高于云雀的两人,此刻也感受到了不适……
木恒顶着压迫感,艰涩道:“佛子大人?”
云雀冷声反问道:“你也知道我是佛子?”
木恒怔住了。
“距离盂兰盆节召开还有多久?你们做了什么?”
那个从来都是温和待人的少年,第一次昭现怒容,沉声道:“东土数千座寺庙的僧人要进灵山,你以为我不知道?瞧瞧你们怎么做的,学大隋的边境长城,给朝圣者划分三六九等,外面现在排着几千人的长队,那些都是我佛门的信徒,城内锣鼓喧天,城外饱受风沙摧残,难不成真以为踏入灵山就是人上人,在灵山外的,就不是佛门弟子了?”
“两宗之作为何在!”
云雀压着声音和愤怒,“这只是其一……我来告诉你,两宗的弟子用在哪里了,都用来戍守古窟了!二位还请告诉我,这座古窟有必要驻守如此多人么?”
“浪费如此多的精力在此事之上,说的好听,为了护我周全……两位大宗主难道忘了宋雀先生说的话么?纵然佛子地位崇高,但不得过于追捧!我捻火之后,成功摘下‘大愿禅杖’,难不成在灵山之内,还有人敢刺杀我?”
木恒和金易都沉默了。
木恒叹了口气。
金易则是犹豫了很久,艰难问道:“佛子大人,您的意思是?”
“外面的那些苦修者,信徒,全都放进来。”云雀盯着两位大宗主,缓声说道:“皈依我佛者,怎可受这等无妄之苦,盂兰盆节,他们已经等得够久了。”
“另外……古窟内的戒守,大部分都可以撤了,把守古窟入口便可。”云雀说完这句话,整个人的气势也缓慢下跌,疲倦道:“我有些乏了,不用担心我的安危,这几日我哪也不会去, 待在这里……好了,若无事,你们二人也可以走了。”
金易和木恒对视一眼,彼此无言。
说完之后,云雀便放下禅杖,盘膝坐在了“石佛静室”的石壁之前,凝视着生满青藤的壁面。
“对了。”
他想起了什么,再次开口。
“今日光明殿里的画面,你们二人也看到了。邵云师叔临终坐化,留下了‘师祖误谶’的消息。”
少年的神情有些复杂。
他背对两位大宗主,“邵云说师祖不会再走出静室了,这个消息终究只是猜想,不可传出去。”
“……是。”
两位大宗主就此退去。
偌大石窟,尽头只剩下一个披着古朴袈裟的少年。
那根禅杖,被他轻轻放在膝盖之前。
云雀伸出一只手来。
“虚……云……师……祖。”
一字一顿。
他的手掌在缓慢推进,随着手指的按压,少年喉咙里的声音沾染了一些血腥,还带着疼痛。
他试图与那座静室建立联系……来确认邵云的猜想。
是误谶么?
淡淡的血气,被风吹散。
天地仍然是一片死寂。
云雀凝视着自己手指指尖的血花凝固结痂,轻声喃喃道:“我真的不敢相信……像您这么伟大的人物,也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