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行师叔是信奉‘阿依纳伐’的邪教徒,背后是不死不灭的影子,歪曲信仰,偷窃愿力,他瞒过了所有人,发动了‘窃火’。”
“是的……”朱砂喃喃道:“神秀作为小雷音寺最关键的那一环,他作为禅子,怎么会有渠道接触到‘影子’?”
“神秀自尽的太快了。”宋净莲摇了摇头,道:“回到灵山之后,我爹彻查了禅宗的档案,我们一度怀疑,那位木恒大师,就是培养神秀的幕后黑手……但是禅宗的案卷很干净,木恒只知道神秀是‘道胎’,对于神秀隐居在哪,却是一概不知。”
“让神秀隐匿身迹,的确是禅宗的主意,但这件事情搞砸了。”宋伊人的神情颇有些复杂,“神秀背着木恒跟‘影子’有所联系……如果影子有着很强大的精神感染力,那么他临死之前,为什么要执意告诉我‘孤骊山’三个字?”
答案在铜盒里?
……
……
午后的光线,透过木窗,落在铜盒上。
“不可轻易拆解,虽然是质地普通的铜盒,但是里面藏着某种神秘禁制……一旦试图打开,铜盒就会碎掉。”
裴丫头端详着铜盒,蹙起眉头,“看起来,像是……日记?”
“神秀说他在孤骊山留下了部署。”
“但是于延说,他们在灰雾笼罩的孤骊山里,只看到了一座破烂的木屋,里面只有这个空荡荡的铜盒。”
宋净莲说道:“这就是神秀的部署了。以这枚铜盒的大小,藏不了带有杀力的宝器,如果没有猜错,铜盒里就是他以神念留下来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线索到这里中断,打开铜盒的办法也卡死了,几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宁奕望向窗外,客栈外大旗飘扬,盂兰盆节的喧喝声音悠扬的荡开。
他轻声道:
“邵云大师走了。”
宋净莲微微一怔。
他对灵山没什么感情,唯独对邵云大师心存感激。
宋伊人摇了摇头,“离开的时候,我爹就跟我说了,邵云大师的日子不多了……可惜他没看见‘盂兰盆节’。”
“他让我当一个沉默的‘观看者’,在盂兰盆节点火之前,不要做,不要说。”
宋伊人听了这句话后,沉默片刻,“邵云大师说的是对的,关于佛门的事情……你不该牵扯太多。”
“不……我原本也是这么认为,但后来发现,邵云不是这个意思。”
宁奕凝视着宋伊人的双眼,道:“他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
“虚云师祖的‘谶言’是‘误谶’。”
整个屋子再一次陷入死寂之中。
宋净莲揉了揉眉心,他咀嚼着宁奕的话,将里面含着的几层意思都悟出之后,又缓了很久,才很是艰难的说了一句实话:
“邵云大师基本不会说谎。”
宁奕也笑了笑。
“虚云师祖也一样……”
宋伊人摇头,道:“我不相信师祖死了。”
“我也不相信。”
宁奕平静道:“但如果这句谶言真的是错的呢。”
宋伊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
他盯着宁奕。
宁奕再一次开口:“如果虚云真的没死呢?”
“咔嚓”一声。
铜盒迸发出了一道古怪的声音,像是朽木被人锯开,正在端详铜盒的朱砂怔了怔,她的脸蛋浮现一抹红色,尴尬地放下铜盒,指了指这个小玩意,“我看到铜盒上留下些‘神魂凹印’,对应着灵山的古梵语经文,就把空缺的地方填补上去……它似乎是,开了?”
安静的静室。
古老的铜盒,在朱砂无意间完成填补之后,发出了类似婴儿啼哭的吱呀吱呀声音。
漫长的时光,能够听到一起一伏,两道交错的,漫长的啼哭。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宁奕皱起眉头……有些不明所以。
紧接着铜盒的上方,浮现出一道影像,那道影像在光线之中很是微弱,面容很是病态,但唇角却噙着温柔的笑容。
“神秀师兄……”
在宋净莲的潜意识里,禅子始终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形象。
铜盒并没有因此打开,但完成填补之后,却触发了这么一段影像。
“从被邵云捡回灵山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想,该怎么终结这痛苦的一生……”
那个微笑着的年轻僧人,在以神魂录下这段影像的时候,便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净莲,我最亲爱的师弟……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去,那么我一定会死在你的面前……我在这世上还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人的生命,与选择无关。”
神秀的声音变得黯然,而又嘲讽,“从落地的那一天起,我的命运就已经确定了……作为一枚棋子,被邵云大师捡回灵山就是棋局的开始。”
他带着七分愧疚,三分无奈,“关于师弟你所中的‘诅咒’,与我有关……我支开了负责看守你府邸的苦修者。”
宋伊人瞳孔狠狠收缩。
神秀似乎是知晓了,只有在自己死后,这段影像才会被公开,所以此刻的神情,虽然愧疚,却也带着解脱,“我是‘阿依纳伐’的邪信徒,走入歧途的苦修者……曾经无数次想过终结自己的性命,但我不仅仅为我而活,我还有一个妹妹。”
那段影像幅度不大的摇晃起来,铜盒被偏转着对准了一处床榻,照现出裹在被褥内的娇小枯瘦身躯,看起来像是一朵随时可能被风吹折的花朵。
“净莲师弟,不知你看到影像,会在何时,会在何地……希望你能够救下我的妹妹。”
“这样的话,我的‘救赎’,还不算太晚。”
神秀将铜盒重新对准自己。
他一字一句道。
“我的师父‘木恒’,会在盂兰盆节,毁灭整座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