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凛然剑气,从那盏破碎的油纸灯笼内垂落,徐来的头顶,看起来就像是一**日,逐渐崩离出无数道普照人间的日光。
黑袍猎猎作响。
徐来高高举起那柄剑。
“长生”在手,这些年来,他在西海练剑,等待的就是今日。
一举击溃自己的师兄柳十。
眼前一片昼亮。
灼目的剑光,如暴雨一般敲击着执法殿的大地,噼里啪啦弹射而起,无数光芒遮掩了眼帘。
他能够感到,自己的每一缕剑气,都刺中了自己的师兄。
徐来皱起眉头。
他却没有听到道袍破碎的动静,或者是鲜血迸溅而出的声音。
等到那盏千机灯笼里,自己蓄势已久的剑气,全都倾泻殆尽。
执法殿恢复了一片死寂。
炽热的光明缓慢消散。
古柱两旁,那道人影,站在一片嗤然升腾的白色雾气之中。
徐徐的火焰,在湛蓝色的道袍上升起。
这是道火。
星君在尝试破开涅??那一境界的时候,所燃起的大道火焰。
徐来瞳孔收缩......在大雪洞天里被囚禁的时候,柳十的身上,就燃起了道火,徐来本来以为,这只是柳十御寒的手段,现在看来,似乎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
道火在寒雾里袅袅升起。
“在大雪洞天的时候,我曾问过我自己......”
寒雾里虚弱的声音,笑了笑。
“我是否错了。”
徐来眯起双眼,看着执法殿漫天的剑光,尽数都射入了那袭单薄的湛蓝道袍里,于是那个瘦削的男人,肩头,胸腹,四处便插满了剑气,一柄柄凝固,像是一个刺猬。
却没有鲜血流出。
因为柳十的身上,衣袍之内,血液骨肉里,燃烧着迈向涅??那一步的道火。
长生的剑气,插满道袍男人的浑身四处,凝固的剑身上燃烧着湛蓝色的火焰,这其实是很美的一幕。
但徐来却笑不出来。
柳十攥拢那片极寒的“大雪”剑形,他沙哑开口道:“只是师弟......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世上之事,本就没有对与错。”
“我和师父当年太执着。”
“从没有人规定,修行的路要怎么走......”
道袍男人仍然在笑,他轻柔说道:“从初境,到十境,到命星,到涅??......修行就是这样吗?一定要这样吗?”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的......那个叫徐藏的男人,走得就是另外一条路。”
徐来怔怔看着自己的师兄。
柳十忽然痛苦地咳嗽一声,他一只手捂住嘴唇,指缝里溢出粘稠血液,还未落到地上,就被火焰燃烧成为虚无。
徐来的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
自己的师兄,这是要破开星君?
涅??......这是在涅??吗?
涅??之事,十分凶险,贸然尝试,十死而无一生!
柳十握住“大雪”。
他深深喘息着,笑道:“大雪洞天比我想象中要冷很多......所以我点燃了道火,而且不准备熄灭了。”
他真的准备涅??!
徐来怔怔失神,陡然寒声道:“柳十,你疯了?”
“若是道火不燃,我恐怕还真的不是你的对手......”柳十笑着吐出一口气来,他轻轻道:“都说涅??难如登天,现在看来,好像的确如此......不过失败与否,已来不及去考虑,我只知道,这是一件好事。”
“我想开了许多事情,也看到了许多事情。”
“师弟,压境而修,是剑湖宫千年来的规矩......你说我错了,但我要告诉你。”
柳十一字一句,一字一顿道:“我没有错。”
“......你我的弟子,便证明了这一点。”
大雪剑被他握紧,插在地上。
大雪剑气鼓荡,插满他道袍浑身的长生剑形,就此破碎开来。
柳十的面容不再是一片惨白,而是春风满面,回光返照。
他忽然开口,高声道:“多谢千手星君出手,清理剑湖门内孽徒!”
徐来还没有从柳十的话语中反应过来,便是一怔。
紧接着,女子极轻的声音,如风一般,在执法殿内响起。
“柳十宫主不介意就好。”
下一刹那,殿内凭空多了五道身影。
黑白大氅还在空中飞扬。
柳十一便毫不犹豫,双手抬起,掷出了一道沉重“物事”。
徐来盯着那袭黑白大氅,背后隐约炸毛,这是何等境界,竟然自己毫无察觉?
直到他反应过来,接过白衣剑痴掷出来的“物事”,定睛一看,不是别的,而是自己的弟子朝露......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是复杂。
自己的弟子身上,有着剑湖宫一脉独有的残余气息.....千机灯笼被斩破了,怪不得自己失去了联系。
朝露......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