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1:00,在林三酒抬眼时,恰好跳成了0:59。
这就是……“开始”了?
电视屏幕上毫无疑问,是在给她倒计时;想一想,离它出现,差不多正好是过了一分钟。可是每条路都有24小时的时间可以让人走,为什么要单独给她倒计一个小时呢?
还有,这一个小时里她要干什么?她为什么会站不起来了?
“等一下,眼前的情况,跟刚才你捂住眼睛的时候不是很像吗?”意老师来了想法,说:“那时你按照哑剧演员的样子,捂住了眼睛,然后你就像是被困在‘捂眼睛’这一动作里了,任何其他动作都做不出来了……现在感觉也是一样的吧?”
“可他现在不在这里——”林三酒的话才开了个头,突然恍然大悟。“反过来说,只有哑剧演员做出过的动作,我才做得出来……”
“刚才那一串表演!”意老师补完了她的话。
“快,帮我回想一下,他刚才都做了哪些动作,”林三酒盯着自己的镜中倒影,拼命催促道。
镜中的她,正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里,甚至连表情都看不出一丝焦急——大概是因为哑剧演员从没有流露过惊慌焦急之类的表情,所以她也做不出来——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平静的顾客,正在等着自己的理发师。
“他走、跑、跳了,”意老师一个个地数着,“还站在原地扭头扭腰地四下看过……这就四个动作了……”
一双手,放在了镜中林三酒的肩膀上。
在那一瞬间,林三酒感觉自己立即就要扑出椅子了——几乎就像是灵魂受了惊,乍然跳离了身体一样——一回过神,她才意识到自己仍旧被困在“坐”这个动作里,扑出来的只有身上一层层汗。
她的目光从镜中那一双手,慢慢地往上走,看见了一双细伶伶的干瘦胳膊,黑色T恤衫,一对肩膀……以及一个巨大的头颅。
在连灯光也没有的昏暗理发店里,那一颗硕大头颅仿佛一颗缓缓从地面上升起的气球一样,浮在林三酒的头上,几乎与她的肩膀一般宽,足足占去了上半截镜子。
黑色头发乱七八糟地从头颅上冒出来,奇异地既稀疏又浓密——看着浓密是因为每一根头发都很粗,不是一根一根,而是一条一条,如同生了满头漆黑油亮的河粉,了无生气地垂坠在脸上;稀疏是因为它们分得很散,生长得随心所欲,不仅是头皮上,连额头皮肤上也冒出了一条条头发。
那张脸上,两个橙子一般大小的眼球,朝下一滚,在镜中与林三酒的目光相遇了。
“第一次来我们这吗?”
那张嘴从左到右地裂开了,仿佛拉开了一条无形的拉链。上下嘴唇波动着,吐出了一个甜腻腻的男声:“今天想理一个什么样的发型呀?”
林三酒几乎快要被一波波汹涌海涛般的惊惧疑虑给淹没了——或许是因为“理发师”的模样,或许是因为她终于遇见了一个说话的副本生物,或许是因为意老师此时正在脑海中绝望地叫道:“没有!我把刚才的一幕幕都拉起来看过了,那个哑剧演员就从来没有坐下去过!”
没有坐下去过……那么他自然也没有表演过“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个动作了。
电视屏幕上的倒计时,跳成了0:58。
背后那一个自称是理发师的生物,冲镜中林三酒裂开了一个笑。“噢?你说什么?”他——还是它?——将一只瘦小干枯的手,贴在了硕大的脸庞上,好像很害羞似的说:“你喜欢我的发型?你觉得很好看?”
没有!她没有说过!
“诶呀,谢谢你,那我也给你理一个同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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