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众人的脸色中,何足道看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他笑道:“既然人家要走,这就说明这些战士心不在咱们这里了。强留着他们,不过是他们不高兴,咱们看到他们也不高兴。这何必呢?但是,走要走的明明白白。人可以走,但是咱们总得明白这是为啥。大伙就回去问清楚,为什么战士要走。是他们自己要走,还是有别人的压力。这些战士毕竟和咱们相处了这么久,让他们说实话总是可以的吧。”
看到政委们纷纷点头,脸上露出了有了目标的那种坚定表情。何足道连忙跟了一句,“一定要讲方法,让大家说实话,可不是逼着大家说话。你逼着人说话,人家又不想说。那肯定要说些瞎话出来。对待同志,要想春天一样的温暖,你首先要考虑一下这些战士的苦衷。别光想着咱们自己多么为难……”
针对这个问题,何足道又开了一个小会,总算是平息了大家焦虑不满的情绪。看着众位政委们总算是恢复了平静,何足道这才宣布散会。
看着众人的背影,何足道忍不住想,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些想离开的战士真的认为,脱离了组织就能顺利熬过这个冬天么?这么简单的一个道理,这些人真的想不通?何足道感觉十分不解。
正在考虑这件事,却见华雄茂满脸怒容的走了进来,何足道笑道:“正岚,你不是为了一团有战士要求回家来找我的吧?”
听到这话华雄茂一惊,他盯着何足道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何足道指了指办公室里头那堆空凳子,“坐。咱们先别说这个,我来给你说说我的想法。”
“文青,醒醒!”有人边说边在陈克肩头轻轻晃了几下。这种坐着睡着需要的微妙稳定状态顷刻就被破坏了。陈克的下巴从手背上顷刻滑落,脑袋猛地向下一顿,顷刻就醒了过来。抬起头睡眼惺忪的一看,屋子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还有人正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晃醒陈克的是尚远,他带着一幅理所应当的神色去拉自己的凳子,根本没有其他同志那种照顾陈克休息的打算。而齐会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他用一种不好意思的神色对其他同志道歉,“不好意思,是我昨天拉着文青说的太晚,耽误了文青休息。”
陈克捂着嘴,把又翻上来的哈欠咽回肚子里头。眼看着几个主要的干部都已经到了,陈克说道:“这次来了好多新同志,来自五湖四海,南北都有。有些同志大家以前认识,有些同志大家完全不认识。这么多同志来到凤台县都是为了革命。对于这些新同志,我们要欢迎。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做好接待工作,要针对这些同志各自的特点,特长,安排好他们的工作。让有志于革命的同志都能够发挥出自己的能力来。”
这都是在定调,陈克表明了态度。
“那么这么多同志马上就安排工作么?”尚远问道。
“先把他们组织起来,一半时间上课学习,一半时间参加劳动。”陈克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个建议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所有人都盯着陈克。不过没有人反对,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过亲自参加劳动的经验,劳动强度还很是不低。如果新来的人直接被安排到领导岗位上,在座的人反倒会不满意起来。
陈克也不管大家的视线,他继续说了下去,“现在革命已经到了一个关口,今年年初,我们到凤台县的时候,百姓们都不知道咱们是谁,咱们有多大能耐。现在百姓们已经知道咱们人民党是谁,咱们人民党到底有多大能耐。现在的问题,说白了很简单。就是一句话,群众们要不要跟着咱们走。”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克神色已经相当的严肃。同志们和陈克都相处了很久,知道陈克出现这样的表情,那是要动真格的了。每个人都在认真的听着陈克接下来要说出的具体办法。
“不少同志肯定有一个疑问,为啥我这么一段时间以来,不怎么讲理论了。大家除了讨论怎么干活之外,对于革命谈得少了。我现在是可以对大家说说真正原因。第一,如果光说些大道理,大家肯定觉得事情很容易。就跟那些读了四书五经之后去考了科举的那些人这些四书五经里头说的不在理。但是,光认点字,背了么些大段的话,有什么用。不能用道理来指导自己的行动,根本没用。”
陈克这话很不客气,在做的同志们大多数都读过四书五经,但是大家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这么久辛苦工作,在水灾里头挣扎求存,大家真的体会到了以前学过的道理在这些时候根本没用。这种时候,会读四书五经,还真不如会划个船来的实在。
“我讲过《矛盾论》,任何时候都有主要矛盾次要矛盾之分。水灾时候的主要矛盾是什么?百姓要活下去!所以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的,他们就跟随。咱们人民党能领着百姓活下去,百姓们就跟着咱们走。但是,这不是革命。对于百姓来说,推翻现有的制度,建立一个新的制度,对他们来说根本排不到前头去。我之所以不对大家说那么多革命道理,很简单,大家知道的道理越多,反倒容易想的多。如果在水灾时候,不能把全部精力用于解决当前的矛盾,而是做事情总想着未来,把建立新制度当成了主要矛盾来对待,那肯定要出事情的。”
齐会深看着陈克对着同志们侃侃而谈,他觉得现在的陈克十分陌生。以前的时候,陈克虽然也有这种态度,不过那时候只是在上海,对着为数不多的同志,所以神色固然冷峻,可实际上态度还是包容的。齐会深听着陈克现在的话,只觉得背后有点冒凉气的感觉。现在的陈克已经完全没有以往的包容,这个人民党的领导者已经有了一种好像是本质的变化,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坚定,有着一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把问题彻底解决的决绝。
齐会深再转头看向其他同志,大家都非常认真的听着,没有人要反驳,至少从便面上看,大家都能理解陈克的这些话。而齐会深扪心自问,陈可现在的话他能听明白,却不能完全理解。看着这些跟着陈克在凤台县的同志们,齐会深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微微的妒忌。自己和陈克之间曾经合作无间的关系,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距离,而这些远比自己更晚追随陈克的同志现在已经距离陈克更近了。
“既然水灾已经初步平定,曾经的主要矛盾,水灾也就消失了。一个主要矛盾消失,意味着别的矛盾现在就成为了主要矛盾。就我的感觉,现在的主要矛盾已经是要不要革命的矛盾。凤台县人民已经能够活下去了,活下去的办法很多。在我们看来,人民跟着我们人民党走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在别人一些人看来,如果能把咱们人民党撵走,却是最好的办法。对百姓来说,如果恢复了旧有的那一套,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我认为,未来的日子要怎么走,就是现在最大的矛盾。各方的利益,想法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的。”
所有同志都阴沉着脸,不少同志听完这话,眼中都露出赞许的目光。就连平常始终非常镇定的尚远县令也忍不住微微点头。
陈克不管大家的表情,他接着说道:“在这个阶段,我们一方面要解决百姓的问题,但是同时我们自己必须加强理论建设。我们自己首先得知道,我们到底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制度。要知道为什么要建立这么一个新制度。咱们自己都不清楚,怎么能对百姓说明白呢?所以我要求大家,在这个时候谁都不允许乱说话。不能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百姓不是咱们自己的同志,你说的话他们现在不懂,他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解释你的话。咱们自己不说话,还有各种谣言四处流窜。如果咱们自己说错了话,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对外的时候,只能说当当让你说的话,让这是党的纪律,无论谁都得贯彻到底。”
说完这些,陈克目光灼灼的从那些开始管不住自己嘴的同志脸上扫了一圈。这些人知道陈克为什么要说这些,为什么要看自己。不少人都是脸上一红。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陈克扫视完众人之后才问道。
没有人有反对意见,陈克这才接着说道:“那么我们就进入下一个部分,开始讨论怎么把这些给落实。”
这就是真刀真枪的革命么?齐会深忍不住想。陈克表现出的这种咄咄逼逼的态度,这种几乎是不容分说的作风,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会议上,齐会深并没有感觉压抑,相反,陈克的这种作风却让齐会深感到一种真正的昂扬。
他接着听到陈克说:“现在既然已经开了党校,所有党员干部都得进入党校培训。把理论知识弄清楚。上海北京的同志已经来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陈天华和武星辰同志。他们回来之后,等党校培训课程一结束,我们就召开人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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