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颐却还想去追,门口内侍几人立马将他拦了下来。却也正见到曾公亮赵概欧阳修王安石等一众相公匆匆入宫而来,他们不是来得晚,而是赵顼把事情处理得太快。
此时宫城之外,发生了大宋朝第一次对文人动粗的事情。
粗鲁的军汉,拖着哀嚎不已的士子,士子们痛哭大骂,军汉们拖脚架手,乱成一片,虽然并没有真正的动手殴打,却也少不得推倒那个拖倒这个,士子们奋力反抗,便也免不得有人头破血流。
也有许多士子不用人来的,见得军汉来了,立马就散了,甚至还支持军汉们的做法。
“快去,就是他们,把他们这些人都赶走。”
“甘相公如此为国鞠躬尽瘁,还有这么多没良心的再次狺狺狂吠,莫要留手,得给点教训他们看看。”
“抓起来,都丢到城外去。”
“我看就该革了他们的学籍,让他们永远不能进考。”
军汉们得了许多本地士子的支持,拉拽架人的动作越发大了起来,好似浑身都有劲,也是这些军汉们心中有气愤,甘相公于军汉而言,那是最值得尊敬的,而今军饷大涨,而今百战百胜,当兵的地位越来越高,不敬甘相公还能敬谁?
今日,汴京所有人都长见识了,看热闹的无数,更有深宅之中的那些主人们眉头紧锁。
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们,拍手叫好的极多。
“该,这些人读书都读傻了,活该。”
“我道这些人聚集作甚呢,原道皆是反甘相公的,反了甘相公,难道他们上阵去打仗?”
“官家这事做得好,对于这些误国之辈,就不能心慈手软。”
“若是这些人以后当了官,那还了得?”
……
汴梁,兴许真就是甘奇的主场了,这么多年的经营,此刻效果尽显。
那些深宅大院里的主人们,一个个低眉叹息,似乎他们也有一种感觉,有一种被人孤立的感觉。
显然汴梁城内也有许多人或多或少参与其中,哪怕没有真正参与,也做过一些添柴加火的举动,不然今日之事不可能聚得这么快,也不可能聚得了这么多外地士子。凭借程颐一人,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甘奇要的阶级斗争,似乎在慢慢成形了,只是还不那么明显。但是甘奇的路线已然尽显,文人士子可以成为进步青年,底层百姓是阶级主体。
阶级斗争不可成为真正的二元对立,要让更多的文人士子成为进步青年,这才是高明之处。
军汉们的手段越发不留情,甚至开始用棍棒驱赶,汴梁城到处都是哭喊的读书人。
而那程颐,竟然并未出宫,而是还跪在御书房之中,直到李宪带着一帮内侍把他架出宫门,却又见程颐站在宫门之外大骂:“昏君,昏君呐,古往今来第一昏君。”
不得多久,军汉又来,对着程颐就是一通推搡。
程颐开口怒斥:“尔等好生无礼,我乃洛阳学宫的士子,乃是官学子弟,尔等一帮军汉,岂敢与我无礼?告到府衙,你们吃罪得起?”
“去你妈的!”
“滚出去,再不滚,教你吃一番乱棍。”
“来,打,往这里打,且让天下人都看看当朝殿上坐着的是一位什么样的暴戾昏君!”程颐昂着头,要挨打。
“嘿,还敢骂陛下。”
乱棍已来,放在平时,这些军汉哪里敢动士子一下?
今日却不知为何,上有皇帝圣谕驱赶士子,下有另外一帮士子言语支持,还有百姓沿街拍手叫好,再加上军汉心中本有愤怒。
今日这些军汉,当真就莫名其妙胆大包天起来,他们哪里认得谁是程颐?
却是程颐一边挨打还一边叫骂:“有种就把我打死在这里,昏君,昏君!”
文人骂皇帝,当官的不敢,不求仕途的却也硬气。兴许谩骂皇帝,也只有大宋朝能这么直接了。
一番痛打,程颐自然就慢慢说出话来了,一帮军汉却也不敢真把这个士子打成什么样了,下手虽然想解恨,却也还带着一些畏缩,打得一顿便也停了下来,架着程颐往外城而去。
抓人是不可能的,名不正言不顺,架出外城,扔在街上即可。
只是赵顼此时又麻烦了。
一众相公们皆是痛心疾首,王安石开口:“陛下,让军汉们驱散士子,当真不智也!”
司马光更是跪地大呼:“陛下此举,必然震动天下,宇内哗然。陛下做得这般错事,当下诏罪己,以慰天下士人之心。”
欧阳修也已出言:“陛下此事当真做得不智,后果不堪设想,史书后世,必有议论。”
接着曾公亮也开口:“陛下为何不等一等,待得臣等皆来再做定夺啊?便是甘相在朝,也不至于做出这般事情来……”
赵顼看着面前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头痛欲裂,只道:“朕又未让军汉们殴打士子,朕只是让他们把士子驱散,不使得双方发生激烈冲突……”
“陛下,驱散,哪有不冲突的道理?军汉粗鄙,手下又哪里知道轻重……”王安石说着。
御史中丞司马光又道:“还请陛下罪己,以防天下悠悠众口。”
“朕没错,这些昏庸之辈,受人蛊惑,妄议朝政,无知无畏,朕只是让皇城司驱散而已,有何错?”赵顼似乎有一点点的逆反心理,毕竟他真不觉得自己错了。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都看向王安石,显然都知道而今甘奇对于朝堂之事的安排,司马光已经进言了,该王安石进言了。
显然大家都认为皇帝做错了,也都认为皇帝该做些什么弥补一下。
王安石想了想,又道:“陛下,臣以为,此事虽然不至于罪己。但是陛下必须要有所歉疚,不若陛下下旨,先补给众多士子一些汤药费,再从皇城司寻个人治个小罪,如此便也可打发了。”
司马光立马反击:“王介甫,你身为臣子,岂能蛊惑陛下如此行事?此乃小人行径,陛下之过自然得陛下来受,如此方为君子。”
司马光与王安石陡然间也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