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四年,九月底。
刘预在临淄设立祭台,祭拜天地,自称受到皇帝密诏,领齐公、征东大将军、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青州刺史。
并且宣布奉旨讨伐胁迫天子专弄朝堂的太傅司马越,发布檄文要求各州官吏百姓,有能抓获奸臣司马越者,生死不论,皆可获得郡守一级官职的封赏。
刘预这个与司马越的命令针锋相对的宣告一出,附近的冀州、豫州、兖州和徐州境内皆是哗然,所有的人都觉得,晋廷权臣司马越和割据青州的刘预之间的战争马上就就要白热化了,许多处于潜在交战区的百姓,全都纷纷提前准备离家避祸,其中以兖州为最,有的县中一日之间就逃亡千余家。
当刘预自称齐公,以都督六州诸军事的名义,摆出一副要与司马越拼命的样子后,坐镇洛阳的司马越却是除了追加了一道骈文飞扬的诏令,大肆放了一通嘴炮后,却是再无其他的反应。
因为,此时并州匈奴汉国皇帝刘渊病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洛阳城中,而且紧随其后,又传来了刘渊死后,继任的伪汉皇帝刘和被掌握军权的刘聪杀死,匈奴汉国的平阳都城内发生内乱,自相攻杀,死伤数千胡人。
“果然,胡虏无德,纷争自起,如此一来,洛阳的危局有可能稍缓,太傅可以把此时诏告天下,让天下的人都知道,威胁洛阳的胡人发生内乱,只要再有仁人志士能对洛阳尽力供奉钱粮辎重,这洛阳可保无虞。”
在得到匈奴汉国内乱的消息后,许多的朝中大臣,都仿佛对洛阳的前景重新有了信心。
听到这名朝臣的大论后,太傅司马越心不在焉的应付一二,其实在他的心中并不是如此乐光。
“哼,这些腐儒,朝廷的求援诏令接二连三的发出去,四方州郡竟然没有派来一兵一卒勤王,也没有一粒米粟运来洛阳,就算是匈奴胡人发生内乱,可也已经很快平定了,而且新任的匈奴汉国皇帝刘聪,其好战善战更在垂垂老朽的刘渊之上,恐怕将来洛阳的局势更加不堪。”
司马越与一众高官显爵虽然都是如此想,但是谁也不会这么说出来,因为他们总是在心中还残留着一丝对于洛阳神京的莫名自信和幻想,而且,他们还需要稳定洛阳城中的数十万人的人心,要是因为绝望导致城内人口四散逃亡,那洛阳可就真的完蛋了。
“卿所言极是,来人,立刻拟诏,昭告天下,就说胡虏武德内乱,必不久矣,天下忠义之事,有能帅兵入洛阳或者输送钱粮入洛阳者,白身良家者,皆可授予自郡中郎之职务,有官职在身者,皆可擢升sn。”
东海王司马越强装欢笑的命令道,不管有用没有,这种变着花样的求援命令还是再发一遍吧,唉,死马就当活马医了。
在与群僚商议完朝政后,司马越又单独留下了司徒王衍、司空荀藩等心腹重臣。
“青州刘预,已经丧心病狂,矫诏自建开府,实在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
刚一开始,司马越就迫不及待的开喷起来。,
再把青州刘预大骂了一通,连带着把上书为刘预辩解的幽州都督王浚也大骂了一通后,司马越才缓了一口气,转而向心腹潘滔问道。
“潘滔,大军开拔的粮草辎重准备的怎么样了?”
潘滔一脸的为难,但还是不得不开口说道。
“回禀太傅,如今已经觅得洛阳所有仓库的存粮,预计可供中军四万人使用数月之用。”
司马越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满。
“数月?数月是多久?”
潘滔硬着头皮说道。
“呃,勉强能为四个月所用。”
司马越心中盘算一下,要是向东行军,在兖州、徐州一带还不一定能不能寻觅到足够的粮食呢,而且四个月的时间也是最低的时间,要是再时间长一点,岂不是就要有断绝粮食可能了。
要是那样的话,也不用什么青州贼、胡虏攻打,光是四万多饿肚子的中军将士,就会把司马越给抛弃各奔东西。
“你给洛阳城中留了多少粮食辎重?”司马越问道。
“大概也是三四个月所用。”潘滔心中有些不安。
司马越略一思索,说道。
“不必留这么多,你筹划一下,等到我率军开拔后,能支撑何伦、李恽他们一个月的军粮即可,至于其他的百官、内廷,统统暂停发放,让他们各自想办法谋生吧。”
司马越此言一出,不仅让负责粮草辎重后勤的潘滔一脸的惊讶,就连司空荀藩也是有些骇然。
“太傅,如此一来,那太傅离京东征后,洛阳城中的百官如何过活?禁中的天子如何自处啊?”
荀藩忍不住的提醒司马越,毕竟要是停发洛阳城内百官的粮食供应,是要饿死人的,而且如此一来,大家都饿着肚子,谁人能服侍留守洛阳的皇帝呢?难道指望一帮饿肚子的乞丐?
“城中的百官家中自有存粮,这个孤是知道的,就算没有薪粮发放也是能支撑的。”司马越对于洛阳城内的这些官员情况,还是略知一二的,别看洛阳城内官库的存粮少的可怜,但是许多高官的家中并不缺粮,就比如现在正在代替百官哭穷的荀藩,司马越可是听说如今的荀氏家宅内依然日日宴饮。
“而且,孤的行台也是随中军东行,洛阳百官自是随行台而动,这洛阳城中也就没有那么多官吏了。”
荀藩等人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司马越这是要用粮食辎重,逼迫那些不肯追随行台的人自发随行,毕竟,在洛阳的百官已经停发粮食供给,对于那些积蓄匮乏的寒门官吏来说,要么在洛阳城内变成饿死鬼,要么就追随太傅司马越的行台东行。
司马越又继续说道。
“至于禁中的天子,嗯,可以到时候让何伦从留守军粮中调拨,就算是供奉寒酸一点,当此国家危难之际,想来天子也是能体谅的。”
荀藩心中,暗骂司马越一句无耻,如此一来,等到司马越离开口,留守的心腹何伦岂不是就成了“太上皇”了,要是皇帝不听话,甚至都可以用饿肚子惩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