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没啥文化的娘活着的时候只教他一个理,那就是不要轻易接受别人东西,因为他们现在已经不是要饭的了,人可以穷可以饿,但绝对是不能没有心里那口气,她自己和季三秋她爹为了活命没了,但他季三秋却不能没,但凡是没了,就不是个直挺挺的人了,人要不是人那还会是个人吗?
所以在外边,不管多累,他季三秋打心底里都是高兴的,这可比巷陌邻里寻日里递过来两块没吃完的肉,要让他自己个的心底,感到舒服多的多。
正当午,日上头,原本凉爽犹有寒意的天,突然是变得奇热。
老槐树顶如伞盖,撑起了院落之中的半边阴凉。
詹言默不作声的走向了院落靠左的一间被改成了灶房的小房间里,搬出了一张三尺余的低矮木桌。
木桌之上的边角磨纱严重,桌面亦是痕迹斑驳,想来亦是一件极为久远的老物件。
不过到底也只是与寻常人家用的那般日常家用物件一般无二,不值钱。
低矮木桌平整放于老槐树阴凉所遮之下,詹言以衣袖拭灰。
纪晓龙早早跑回了城中央的家,说是他爹有坛子好酒,他娘早就让他带给师傅,只是他不记事,忒好忘,不过今日不同,大师兄来了,是件天大事,他姓纪的就算是跑断了腿都得把酒给取回来。
一句话卖了三个情,他爹的酒情,他娘的赠情,还有他纪晓龙的取酒情,小城里面的世家同样是世家,在高墙大院世家门长大的娃子,就算是不刻意的去学去记什么,但在这日久天长的耳熏目染之下,亦是无鞘而自通,像是那些个东西都是主动的直往耳根钻,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世俗寥词,“无师自通”,亦是有迹可寻的,绝非是那些无垠之水,无根之木。
只不过这话落在了吴连州耳中却是半点的不相信。
若说是他纪晓龙的那个老爹会有这样念头,说出这般言语,他还有半分半点的可能性,而他那个全白夫城都差不多知道的素有白夫狮吼的老娘,可是恨不得他吴连州这个土埋大半截的赶紧把剩下小半截给埋下去。
不过若是真的如同其所言语的那般,那他吴连州可就要当真的好好掂量一掂量,这酒能不能入口。
不过有一点,纪晓龙他娘是没话说,那就是对纪晓龙近乎就是言听计从一般的溺爱,就连他自己个男人,纪晓龙他亲老子,别说是对纪晓龙动手动脚了,说话态度严厉一点,就是一场不大不小的家暴。
季三秋也是早早出门,说是有酒了就不能没有菜,还得是硬菜。
估摸着就是逢年过大节才会有的那种。
木桌两端,盘腿正襟席地而坐两人,四目相交。
詹言率先开口道:“想去看看外面的天是个怎么亮堂法,所以就来见见你。”
詹言没说出那句吴连州犹如明镜似的后半句,“见你最后一面”
吴连州抬头,透过槐叶间的微微间隙,看向了怎么看都怎么不腻的天,再低首便给了詹言一个尤为意味深长的眸光。
而后,詹言便是犹若不容置信一般的瞅向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