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p>
风曦脸上恰到好处的显出诧异、惊奇，仿佛是对未来的工作安排有许多的不解。</p>
当然了。</p>
做为一个合格的、忠心的属下，是不会对上司领导的任何安排进行质疑的，只会去认真执行——即使这工作再不合理、再困难。</p>
所以，风曦哪怕困惑都已经写在了表情上，但依然静默无声，恭谨等待后土祖巫的进一步指示。</p>
这沉静稳重的态度，有大将之风，让后土看了暗中点头，心底满意。</p>
只是，她却是不知道。</p>
此刻明面上很稳重耐心的风曦，实际上一颗心已经提了起来，七上八下的胡乱跳动——</p>
他在害怕。</p>
他在担忧。</p>
惶恐的揣测着，是不是被伏羲大圣授予神圣卧底使命的事情，已经曝光，被后土祖巫察觉痕迹……这可以理解。</p>
毕竟风曦不久之前，才偷偷摸摸跟羲皇见了一面，被面授机宜，正是确定了卧底潜伏于后土身边的工作。</p>
而现在，后土直接就说了“卧底”……谁能确定、保证不是被洞穿了虚实，在敲打他，给最后的机会，让之坦白从宽？</p>
这不是没有可能。</p>
以后土对伏羲的关注，还有漫长时光的了解……一尊强大无边的女神，她敏锐到极致的直觉，即使没有什么证据，也未尝不能有神来一笔——任你计谋无双，妙算天下，我自闭眼蒙答案，直击要害！</p>
——你身上有那人的香水味……说吧，你是不是出轨了？是不是跟那谁勾搭到了一起？！</p>
这一刻。</p>
风曦尽管坐在石凳上，但他的腿肚子却是快要开始哆嗦了。</p>
只是。</p>
风曦终究不是一般人，不是一盏省油的灯。</p>
在他自觉最危险的时候，仍能以绝强心志掌控自身，收束一切可能会有的异样表现，在后土面前进行最合格、最标准的扮演。</p>
演绎一个忠心耿耿的员工，一个为了后土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好手下。</p>
——事实上，除了跟伏羲有牵扯的事情瞒着后土，剩下时候风曦的确是给后土殚尽心力的卖命打工，为了策划轮回，在昆仑山脉中搞风搞雨，都上了妖族高层那边的黑名单，是属于欲杀之而后快的目标之一。</p>
这些付出，差不多能对得起后土在风曦身上的投资了，可为一段君臣佳话。</p>
明君提拔臣子于微末之中，臣子则为主君效死力，不惧一切强敌。</p>
多么感人？</p>
多么的可歌可泣？</p>
曾经赴汤蹈火的鲲鹏大圣，想来一定会对之点一个赞。</p>
他也是这么认为滴！</p>
……</p>
风曦提心吊胆。</p>
他不知道后土是掌握了确凿证据？</p>
还是纯粹的诈他一诈？</p>
甚至干脆就是浑然不觉，还被蒙在鼓里，只是就事论事，安排这么一项工作？</p>
他只是坚持信奉着“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的信条，全然当做是无事发生，是再正常不过的工作安排。</p>
而最后……</p>
事实证明，后土眼下并没有怀疑风曦这个贡献巨大，能干且忠心的大臣。</p>
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说道：“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听得没错，就是让你去做卧底。”</p>
“我知道，这样不能上台面的工作，对你的才华和智慧是一种玷污。”后土轻叹，很是为风曦着想，不想让这忠臣寒心，“但是，谁让我这里的人才储备太少？”</p>
“像你这样机变绝顶的人才，数目寥寥，而且很多都各有职位，难以抽身……唉。”</p>
祖巫叹了一口气。</p>
“说实话，我挺羡慕羲皇的……他就从来不存在这方面的烦心事。”</p>
“虽然，他的道统传承艰难——研究天机的，容易有机会窥探到大罗天意的部分布局，管不住自己的心思，忘却‘天机不可泄露’的警示，招来反噬而死去。”</p>
“可是不得不说。”</p>
“总有许多惊艳的人才，被他的思想和智慧所影响……虽不入其道统，将其做为根本，但虚心钻研，不免跟他有香火情。”</p>
“一旦有需要，一声令下，不乏人杰站出，为之披荆斩棘，解决困难……让我好生眼热。”</p>
后土摇了摇头。</p>
风曦镇定心情，语气温和的劝道，“大人勿忧……您如今开创巫族，八方英才尽在其中。”</p>
“只要展现仁德圣明，何愁不能折服诸贤，让他们来投？”</p>
“你倒是有心。”后土轻笑，“只是你却不知……这些贤才来投是一回事，我敢不敢用却是另一回事。”</p>
“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卧底？甚至干脆就是一些顶尖阴险的家伙，派遣自己的小号过来？”</p>
“这些人呐，处理一般事务可以，但要托付大计，怕是嫌被坑的不够惨。”</p>
后土似乎有太多的感慨，是漫漫岁月中的沉积。</p>
不过到最后，都化作一声淡笑，随风而逝。</p>
“好了，不说这些。”</p>
后土转回到风曦的工作安排上。</p>
“我既然需要你去做卧底，自然非同小可。”</p>
“因为那个卧底的身份，却是需要最顶尖的大局观，最优秀的心智机变……现在的你都不够资格。”</p>
“只有你成了大罗之后，获得时空视野上的补全，不再像从前那样挂靠族里的终极仿天道智能，是自身的本质升华……才可以真正胜任。”</p>
后土平静说道。</p>
风曦一颗心先是放下来，而后又重新提起，用郑重态度面对。</p>
放下，自然是确认后土没有发现他这忠臣背后的隐秘。</p>
提起，却是因为根据描述……那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p>
“人族创造的时间，却是不远了。”</p>
后土没有直接说风曦要去卧底的身份，转而是提了这样一句。</p>
风曦微愣，有些不知所措。</p>
“到了你现在这修为，有些事情你也该知晓。”后土悠悠道，“天地主角这东西，绝不会凭空掉下来的。”</p>
“是要主动去竞争的，夺取的。”</p>
“这洪荒天地间，比人族能繁衍的种族多了去了，有的一胎几十几百；比人族能更好更快成长的，也不知凡几……不用说什么智慧、学习。”</p>
“多少妖族，有传承记忆这种东西？”</p>
“人族还要考虑师资力量，那些妖族直接从娘胎里就有，获得祖先的智慧。”</p>
“那人族为何能有机会去争夺天地主角的位格？”</p>
不等风曦回答，后土自己便道，“首先呢，便是人族自己要足够努力，不能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人家连圈养你获取气运的动力都没有。”</p>
“都是烂泥，为什么不要那些最能生的，一月生一批，一批几十胎？”</p>
“其次，便是背后的投资要到位。”</p>
“有最智慧的领袖，有最雄厚的支持……看到正确的路，使用最快速的交通工具。”</p>
“这样，才能走得最远，超过所有竞争者。”</p>
后土说着，笑了，“大罗的投资，对于人族来说便是最雄厚的支持……他们的态度，代表了大势。”</p>
“当洪荒所有的大罗都支持人族……那人族成为天地主角，自然便可以说是天命所归，大势所趋。”</p>
“但这不现实。”</p>
“所以有了妖族。”</p>
“整个洪荒，分裂成两个阵营。”</p>
“支持人族的大罗，砍死支持妖族的天意，让洪荒就剩下一个声音……那又成了大势。”</p>
“可这工作，不容易做啊。”</p>
“对外，要不断削弱妖族的阵营，或是击杀他们的大罗，或是策反他们的天意。”</p>
“对内，则是要继续团结一个个愿意支持人族的大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