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姓百户被骂得不知所谓,呐呐道:“三哥……你这是?”
“咱贺老三今年快四十了,按说这个年纪,该卸甲归田,安度后半生了。可我不舍得这帮子弟兄们,舍不得国公爷啊……从公爷任苏松总兵算起,至今日十多年了。”贺老三突然就唏嘘起来,“公爷不是圣贤,也有过行差踏错之时,可怪不得他,朝廷都降了,他当时区区一个总兵,独木难支,能抗得住吗……可公爷终归是人杰,听闻钱相等在宁波府起兵,愣是拒了为富不仁的谢三宾二十万犒军雪花银,毅然率军反正……这才叫真英雄啊!”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地听贺老三说着兴国公的往事。
贺老三道:“这一路,公爷从苏松总兵到定海总兵,直到拥立鲁王,被朝廷封为兴国公……说实在话,贺老三没打过一场胜仗。”贺老三唏嘘道,“咱心中有愧啊,当兵吃粮,上阵拼命,可咱就仅吃粮了,连一场胜仗都没打过……。”
“咱真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重新渡过这条江!打完这仗……咱心满意足,咱可以卸甲归田了……咱可以对街坊乡亲自豪地说,对面的江都城,那就是咱打下来的……荣耀啊!”
许多人的眼睛里,涌起了一层薄雾。
张姓百户道:“三哥说得是,有此战功,家乡父老谁敢不向三哥竖个大拇指?”
可贺老三突然吼道:“可眼睁睁看着这份滔天的功劳,就这么化为烟尘,咱不甘心啊!”
“不甘心又能如何?”张姓百户宽慰道,“那是朝堂之上,食肉者谋的事,咱们就是可有可无的士卒……三哥啊,别动气,咱们哪,就思忖着每日多吃一碗饭,睡个安生觉也就是了。”
贺老三慢慢坐倒,“这倒也是,咱也没那个能耐。朝廷决定的事,总有朝廷的道理……可江都,我们打下的,守不守得住,那是咱的事。这理得说明白了,没得回去,江都失守倒成了咱作战不力了。”
张姓百户脸色也有些黯然,道:“三哥想多了,这事自然有国公做主,想来不会亏待了咱们这帮弟兄。再说了,王将军不也说了吗?就算朝廷没有赏赐,将军也会掏腰包赏赐弟兄们。”
“狗屁!”贺老三又来了气,“你还真想着从他手里拿到赏赐?这要是公爷发话,那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换成他……嘿嘿,咱问你,回了南岸,他若不给,你小张子还敢上他府上去讨要不成?”
“告诉你,就算王将军真兑现了银子,那这万把人的军勋、职位呢?将军也能兑现喽?”贺老三嗤声道,“他自己劫掠江都之罪,都差点被朝廷惩治,那能替弟兄们去向朝廷讨要军功?做你个大头美梦吧?”
张姓百户愕然。
贺老三骂累了,从边上一总旗手中取过茶碗,嗞嗞地牛饮了一大口。
“十几年了,要说咱心中佩服的,原本还就公爷一人。可现在,咱多佩服了一个。”
“三哥说得是谁?”
“就你小子话多,老打断咱说话。”
“呃……三哥请讲。”
贺老三道:“也没点眼力见,能让咱佩服的,整个庆泰朝除了公爷,也只能一人了。”
“三哥是说……镇国公?呃……三哥继续说,继续说,我不问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