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郭嘉忍不住开口,不顾孙策以目光警告,拱手道:“大王,臣愿罚俸禄一个月,只想提醒张相一句:若仅是袁谭所领冀州兵,则豫州自当奋起抗击,但幽并凉骑兵两万,绝非豫州百姓所能御敌。”
张纮笑了笑。“祭酒,你的担心的确有道理,只是关心则乱,未免过于紧张。且不说大王不会坐视骑兵入境而不理,也不说刘备所领的幽州骑兵、吕布所领的并州骑兵以及董越等人所领的凉州骑兵能不能同心同德,青徐也不是没有骑兵可用。你别忘了,太史慈就在辽东,只要大王一纸令到,他随时可以出击,或击幽冀,或跨海至青州。”
郭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张纮重新看向孙策。“大王行王道,以四民为士,堪称卓见。臣每每思及,常有钦佩之心。”
孙策笑着摇摇手。“张相,这些话就不用说了,我听了脸热。还是说正事。”
“不然。”张纮很严肃的说道:“臣说的就是正事,而且是最大的正事。”
“哦?”孙策看看张纮,又看看虞翻和郭嘉。张纮虽然不是张昭那种诤臣,却也不是谄媚之人,他又说得这么慎重,应该不是奉承这么简单。虞翻和郭嘉也有同感,凝神静听。
张纮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不瞒大王,臣最初对大王的新政是有疑惑的,即使看到荆豫稳定,百姓富庶,成果斐然,依然觉得这只是大王的一片仁心,爱民可也,用之则不足。前些日子,睡前读书,正好读到杨公的一篇文章,忽然心有所悟,觉得大王所行正合其义。”
“什么文章?新作吗?”虞翻忍不住说道。郭嘉立刻向他举起一根手指,一脸的幸灾乐祸。虞翻没理他,盯着张纮。
“一篇旧作,说官制演变的。”张纮一声叹息,摇了摇头,既有敬佩,又有自责。“上古之事,远不可论,夏商之事也含糊不清,可存而不论,周至秦汉,为一大变,即在于变世卿而为选举,如今之百官,上至三公,下至掾吏,大多是选举而来,不仅不是世卿之家,有很多甚至连士都算不上,只要肯读书,行正道,都可以授职治民,可谓是一大进步。”
虞翻连连点头,若有所思。郭嘉也露出思考之色。
“如今大王更进一步,以四民为士,广设学堂,使户有读书之人,选官之外,又选择精通工商百技之人,比起变世卿而为选举,理虽相似,效果却大不相同。郡举孝廉,州举茂才,太学选士,年不过百余人,已经士多职寡,有居郎白首而不得任者。如今四民为士,百倍于前,却无冗余滞塞之苦,堪称仁政。若三十年前有此政,又何至于处士横议,党锢之难?”
张纮再次行礼,又转向郭嘉。“汝颍多奇士,固为党人巢穴,如今世道变迁,汝颍又岂能固步自封,抱残守缺,空守圣人经义而不能经世济用,扶危济困?汝颍之士并非不能从武,荀公达、徐元直皆是文武全才,吕子衡、陈叔至皆是大将之才,为何其他人就不能文武兼修?若能四民同心,各逞其能,纵有幽并凉两万骑入境,也可令其泥潭陷足,步步难行。若有不足,再由太史慈增援,或大王亲至,必可摧枯拉朽,一击致胜。我想,虞相之意并非坐视中原涂炭,而是冀其自强自救。大王行王道是致民富强,不仅要富其家室,更要强其身心,富而不强,绝非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