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外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高党目前固然在朝中占据着优势，但在以实学为基础的高党之外，并非就没有其他的学派生存空间了，心学仍然是大有市场、大有拥趸的。</p>

同时在高党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郭朴和张四维也都有各自的支持者，甚至连高务实，如果非要撇开来说，也有自己的支持者——他到底是顶着新郑高氏衣钵传人旗号的呀，甚至不论郭朴一系还是张四维一系，或多或少都会卖高务实一点面子。</p>

当然，话说回来，也就是卖点面子而已，只要他一天没有考中进士，这个面子就只能看做高拱的余荫。</p>

既然涉及到党争，高务实就不能随随便便回答，仔细思考了起来。</p>

郭朴也不催他，更不追问，竟然开始闭目养神。</p>

也不知过了多久，高务实才终于缓缓开口了：“老师，我要逼退凌云翼。”</p>

郭朴平静地睁开眼，没有特别惊讶，只是看着高务实，问道：“理由？”</p>

高务实冷然道：“实学与心学之争，归根结底是国家大政方针之争。而国家大政的走向，究竟是‘务实’还是‘务虚’，是自强不息、人定胜天，还是碌碌无为、祸福由天，都决定于此。”</p>

郭朴的目中猛然一道精芒闪过，沉声道：“你想发动党争？你可知道，现在朝中已经不是肃卿在时的模样了。”</p>

他说到此处，微微叹息一声：“老夫年近古稀，按例来说，在朝中也就还有一两年的时间，即便老夫豁得出去，全力支持于你，也不见得能做成此事，反而可能引起更多的麻烦。”</p>

高务实微微摇头，道：“学生没有说要全面清除心学，那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也没有说要把朝中心学一派打压到什么程度……这只是杀猴儆鸡。”</p>

“杀猴儆鸡？”郭朴眼皮一耷拉：“凌云翼是那只猴？那么鸡呢？”</p>

“对考课法阳奉阴违者，都是鸡，都应该看看这只猴是怎么死的。”高务实冷冷地道：“新政推行日久，虽然取得了一些成果，但还不够。江南一带仍然是以田赋为主，商税交得极少——有些府县以前一年交二十两银子的商税，现在五年下来总算交到了二十五两，按照考课法来看，他们倒也的确是加了商税，可是这个数据有意义吗？就算是一百个府，实际上才加了多少？”</p>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郭朴微微摇头：“本朝有很多事情，不光是要看数据，更要看是否形成惯例，只要形成了惯例，在大方向上就定了。就譬如说你刚才讲的，算他一百个府，现在每个府加了五两商税，一年就是多了五百两。”</p>

郭朴叹了口气：“五百两当然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数目，但只要形成了考课法的惯例，那么他们每年都得在前一年的基础上继续增加，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二十年后你若能宰执天下，那时候这商税想来已然可以一观了。”</p>

高务实今年虚岁也不过十七岁而已，二十年后还不到四十岁，能在那个年纪宰执天下，在郭朴看来已经很不得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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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高务实似乎懒得去考虑这一点，仍然坚持道：“凌云翼必须走人。”</p>

郭朴眯起眼睛：“此立威耳……你要行威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