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枕边风(下)(2 / 2)

大明元辅 云无风 0 字 2021-09-27

朱翊钧面红耳赤好一会儿,有些泄气地道:“恨就恨王锡爵还提了个要命的建议,说可以让常洛拜皇后为嫡母,请皇后抚养他。如此便把求真去年建议的‘虚东宫以待嫡子’之策给绕过去了,唉!”</p>

郑贵妃并不亲自说什么,只是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抽抽噎噎却不肯多说的模样让朱翊钧更觉得为难。</p>

他干脆起身,将郑贵妃搂在怀里,用手轻抚着她的一头青丝,安慰道:“你别急,朕估计求真也不会同意这个法子……”</p>

“他还在家呢!”郑贵妃终于抽抽噎噎地说了一句。</p>

“是是是,我知道,我明日就下演旨,让他赶紧出来视事。”一着急,朱翊钧也不说朕了。</p>

“可那王锡爵的建议怎么办?”郑贵妃叹了口气:“我知道外廷怎么说我,无非是狐媚惑主那一套,就是生怕皇上再把皇后也……说不定高司徒也有这种担心。”</p>

朱翊钧立刻就要说话,但郑贵妃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摇了摇头,道:“皇上不用说了,外廷怎么看我,我总能猜到的,高司徒有这种担忧也不奇怪。我想,要不皇上就遂了他们的心愿算了……”</p>

“胡说八道!”朱翊钧有些恼火道:“凭什么啊?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朕的儿子,朕要立谁还得他们说了算?”</p>

郑贵妃苦笑道:“皇上何必说这样的气话,自然不是他们说了算,可……这是祖制啊。”</p>

“我……”皇帝明显还想说一句“气话”,但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吭哧半晌,咬牙切齿地道:“我看还是求真说得好!”</p>

郑贵妃茫然不解:“什么?”话是这样说,心中却是一紧。</p>

好在朱翊钧立刻道:“求真当年曾说过,‘吾欲从祖宗之本意,未必行祖宗之旧法’,这话说得太对了!”</p>

这种事本非后宫所长,郑贵妃没能转过弯来,心中暗忖:祖宗的本意是什么?懿文太子薨后,太祖宁可培养皇太孙也不肯让其余诸子做太子,这……本意不就是坚持立嫡立长么?</p>

朱翊钧见郑妃面有异色,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解释道:“祖宗之本意,若是深究其然,并非简单的立嫡立长,其实归根结底是为了天下安定。立嫡,是名正而言顺;立长,是国赖长君。这都是为了天下安定而计,而不能只以为祖宗不可违便事事盲从。”</p>

郑贵妃愕然道:“最后这话……”</p>

“呃,这……自然是求真说的。”朱翊钧说着,又马上强调道:“但是他说得很对,朕行事不能只囿于祖宗原话,而该深究祖宗本意,如此才算是真正地遵守祖制。”</p>

“那眼下?”</p>

“眼下?眼下众臣逼朕,难道就能天下安定了?”朱翊钧冷哼一声:“朕此前就说过,除非皇后有了嫡子,否则暂虚国本,容后再计!”</p>

郑贵妃心里不托底,暗道:这不又绕回来了么?虽然皇后那边没什么动静,暂时似乎不必着急,但重臣逼宫,气势煊然,众臣纷纷跟进,皇上真的顶得住?</p>

郑贵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稳妥,但又没什么好法子,只好用老手段:“若为此闹得天下不宁,是臣妾之过,要不皇上还是遂了他们的意……”</p>

朱翊钧怒道:“朕偏不!朕还就不信了,朕不下这道旨意,他们还能自行推着常洛做太子?”</p>

郑贵妃叹道:“但始终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p>

“你别急,最多再等三四年,朕一定能解决这件事。”朱翊钧忽然昂然道。</p>

“哦?”郑贵妃也是头一次听见皇帝把这件事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不由奇道:“这是为何,皇上有把握在这三年时间里说服外廷众臣工?”</p>

“说服?朕为何要说服他们?”朱翊钧冷哼一声,傲然道:“朕要压服他们!”</p>

郑贵妃明显有些不信,但又不好直言,只好道:“皇上……有把握?”</p>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道:“只要用好求真,这事就有把握。呃……至少有九成把握。”</p>

毕竟事关切身利益,而且是最大的利益,郑贵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小心问道:“皇上为何这般自信,只要三四年就能压服外廷?”她这里特意把“压服”二字加重了语气。</p>

朱翊钧的确很自信,微微扬着下巴,道:“我大明立国二百一十九年,你可知有何患始终相伴?”</p>

郑贵妃想了想,问道:“蒙古?”</p>

“然也!”朱翊钧露出笑容来:“蒙古,始终是大明的大敌,成祖数伐漠北亦不能尽剿,如今也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诚我大明二百年之患也。”</p>

郑贵妃有点明白过来了,试探着问:“皇上是想灭了蒙古,完成二祖列宗未尽之遗愿,进而威震天下,比肩开国、靖难之后二祖之威风,天下末敢相争,然后……”</p>

“不错,正是这般。”朱翊钧拉着她的手,一同在小憩用的锦榻上坐下,安慰道:“此事本不该与你说,不过今日朕却不想瞒你。这件事朕与求真筹划多年,甚至可以说是从昔日高先生秉政之时就已经开始筹划的,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呢……</p>

总之,如今大势已明,我大明只需再积累些钱粮,使之无后顾之忧,便可以扫灭北虏,混一寰宇,届时朕自然不必再和外廷某些人多说什么。唯一可虑者,便是今年因为缩减军饷额度,闹出了西北之乱,所以今后不能再从节流上想法子了,也因此朕才用求真为大司农……”</p>

郑贵妃点头道:“高司徒生财有大道,这事交给他办准没错。”</p>

朱翊钧笑了笑,道:“朕也这么觉得,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好办的,毕竟户部不像他自家的买卖,户部不是做生意,是找人纳税……你想啊,收税的人高兴了,缴税的人肯定不高兴,对不对?”</p>

“那倒是。”郑贵妃点了点头。</p>

“而且更难办的是,求真觉得不能再加收田赋了,只能收商税,而这商税……嘿嘿,南榜官员自然是不肯的,这才有了刚才告诉你的‘谤君案’一事。”</p>

一听原因如此,郑贵妃这次打心眼里说了一句:“皇上罚那几个言官罚得好啊!”然后又道:“那这么看来,更要早些劝得高司徒出而视事了呀!”</p>

朱翊钧用力点了点头,拍了拍郑贵妃的手,道:“放心,这事儿明天就办好。他要是再不出来,朕就是亲自去请,也要把他请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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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曹面子”、“小叶子同学”的打赏支持,谢谢!</p>

PS:接太后懿旨,命我今晚赶去湘潭,明天去韶山玩,所以这一章提前发了,明天的一章会正常更新,但可能比较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