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呈秀的确不懂什么兵事,但大体情势看得还是比上一任的张鹤鸣要清楚,他早料到袁崇焕会以此为说辞,眼神一紧,喝道:
“边锋未至,朝廷三令五申此战必攻建虏以保全福余三卫,尔这罪臣,竟敢言战而不能,满口皆是畏战的托词!”
袁崇焕反唇相讥道:“公在朝堂,从未领兵,根本不识辽东局势。莫非我去领着宁远精兵力战而死,搏的个殉国的美名,便非畏战?”
崔呈秀怒而起身,挥退公堂。
这一次的审问,依然以袁崇焕的强辩而告终,似乎又是个不了了之的局面,可很多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不同。
魏忠贤前日从宫中回来,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向下传达了一个意思,即从速解决袁崇焕。
阉党诸多成员听见他的这个意思,一下子全都着急起来,看来不能再拖了,是时候给袁崇焕定罪杀头了!
刑部大牢。
石缝中渗出的西洋余晖,照在被关押在此已久袁崇焕的脸上,正是这时,他的脸颊处滴落两滴泪水。
“陛下听信奸佞小人,不听忠臣谏言!”
袁崇焕正欲起身,却因连日遭受的冷淡对待而气力尽失,一下子跌倒在地,见他这副样子,过道的两名衙役视而不见,嗤笑连连。
袁崇焕跌倒在泥泞的牢里,手上全是淤泥,依旧呢喃道:
“此回胜虏只是侥幸,只能倾尽国力筑城,逐步恢复失地,熊廷弼这般大张旗鼓的冒进,只会重蹈覆辙!”
“辽沈必定失陷,多年来的民脂民膏,亦尽数资敌尔!”
一名被关押在大牢里的东林官员,见袁崇焕落魄至此,依旧心系辽事,自愧难当,为其大义所折服。
这名官员手扶栏杆,大声说道:
“袁公真不愧为帝师门生,下官拜服!我等现在齐心于陛下言说利弊,或许此事尚可转圈!”
袁崇焕看了一眼牢房门口的番子,苦笑道:
“若不将此回宁远内外,支持我抗旨的人一同定罪,朝中必还会有反对之声,魏阉又怎能安心?”
“想那熊廷弼,半分本事没有,空凭一腔热血,若在此时反攻,辽阳必定重蹈昔日王化贞广宁之祸!”
袁崇焕言罢,踉跄爬起,朝着牢内墙上唯一一处窗口极力望出。
这副模样,真是就连路过见到的行人都觉得可惜。
现在袁崇焕的身上,已不再有原先华丽的官服,在路人眼中,他不过是一名蓬头垢面,形如枯槁的人犯而已。
......
乾清宫,西暖阁。
“啪——!”
朱由校借来较事府的奏报,直接狠狠扔到地上,自语道:
“朕听信谗言,朕错信熊廷弼,他袁崇焕再三抗旨,险些误了大局,倒成了朕的过错?”
“打输了是朕的错,打赢了,也不准反攻复土,这个袁崇焕,好大的官威!”
身穿黑衣的较事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依旧是半跪在地,等待皇帝的下一步指示。
朱由校喘了几口气,坐回到龙椅上,冷笑道:
“好,朕便依着这帮忠臣良将的意,一错再错,昏庸到底了!传旨,不必再审了,明日午时,押袁崇焕到棋牌街——斩首!”
“传首九边,叫那些有想法的人将念头都往回收一收,朕此后再容不得一次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