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第三天,钱氏按照大魏的习俗,等华敏沄回过门,便张罗着让钱嬷嬷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了。
华敏沄挺不舍得:“外祖母,如今左右无事,再多住些日子,回头让阿墨送你回去吧?”
关于这个称呼的问题,南宫墨还特地跟华敏沄好好说道了。
刚成亲一天,就跟她提要求,说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他了,要叫他“夫君”才行。
华敏沄牙酸的厉害,实在不能接受,说要不学别人家,叫他“老爷”?
结果,人家还不答应,说把他都叫老了,他哪有那么老。
华敏沄:“……”
然后,无奈,折中了一下,华敏沄想好了,在屋里叫他“阿墨”,在外面叫他六哥。
南宫墨不置可否,勉强算是买反对。
南宫墨在南诏化名南陆很多年了。华敏沄小时候,熟悉了以后,在外面人多的地方、或者有求于他的时候,就叫他六哥。
钱氏哪里肯答应:“那不行,虽说如今岐山那条道通了,但一来,那条路和南诏皇室还没有交涉好,二来,那边毕竟属于西南府,我们总是来来回回的,麻烦了西南府的钱知府和韩将军,老麻烦人家也不好。”
钱氏一向很自爱,很懂分寸,从不愿意过多的麻烦别人。
“何况,你这边的事是机密,我和你小舅小舅母他们都是偷跑出来的,这么久了,你外祖父肯定很着急。”
虽说南诏离的远,但万一呢,沄儿若是活着的消息传到汴京城……
结果是不能想象的。
钱氏很谨慎,别看他们明面上就来了她和谢琛一家三口人。
但来之前,不止南宫墨把周围让暗卫围的固若金汤,就是他们自己,也是带了探子过来的,就怕出什么意外。
见华敏沄脸上的不舍之色,钱氏也舍不得,不过:“你外祖父怕是已经在家急的跳脚喽。”
这出来连带路上的时间,她出来都一个月不止了,那老头子在家到底怎么样了,钱氏这心里也没有底。
这么多年老夫老妻了,她嘴上说不管他不管他,但哪有可能真的不管,若不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沄儿和阿墨这边,她早就回去了。
这么想着,就开始跟华敏沄絮叨起谢外公来:“你外祖父,这辈子从成亲啊,就没离开过我,出去打仗,虽说我们将军府离他也不会太远,但那也不可能回来啊。”
军中机密多,还要应对突发情况,回家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每次一回来,你外祖父身上衣服不是这破了就是那破了,还有那身上,还会起小疹子。”
“你说奇不奇怪,我就问他,阿顷是亲兵护卫,跟着他很多年了,怎么在家给他打理衣服什么都可以,离了家,就不行了?”
钱嬷嬷在一边笑着插话:“说到底,老太爷就是不能离了老夫人呢,一离了,连身体上都不舒服了,就得生病!”
“衣服也不愿意换不愿意补,就想老夫人看着心疼他。”
钱氏笑而不语,眼睛里却有满满的温情。
华敏沄看了很羡慕,前世,外祖父是在小舅和谢家军好几位将领中了敌人的圈套后,去救人时,同样中了圈套。
外祖父自知一入圈套,不愿受辱,用跟了他多年的贴身宝剑刎颈自尽。
外祖母那会儿已经病的很重了,收到消息的时候,既没哭,也没喊,冷静的把谢越和将士遗孤们安排好,给她写了一封托孤信后,让钱嬷嬷带来汴京城,把城里和府里人都安排好,就一把火烧了将军府,自己抱着外祖父的一套铠甲,从容赴死。
这些,都是钱嬷嬷告诉她的,而钱嬷嬷确保信送到之后,也死了。
说要追随主子于地下。
拦都拦不住。
这一生一世,华敏沄都不想再想起这些了,也绝不能再让这些发生。
华敏沄甩甩头,把眼里的泪意甩掉,也不再劝钱氏留下的话,她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嘱咐:“外祖母还记得我给你们运过去的粮食吗?”
钱氏一听这话,眼睛都发亮了:“记得啊,你外祖父高兴坏了,一收到消息,就让人准备了大粮仓呢,咱们将士遇上你,可有福了!”
因为这事,沄儿死遁,那些个不知内情的将士伤心坏了。
将士们大多粗犷单纯一些,谁对他们真的好,他们能感受的到。
他们在前面拼命,谁给他们提供粮草,那就是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是恩人和再生父母。
虽然没见过沄儿,但沄儿每年送银子,送粮草的,他们心里别提多么感激她了。
连带的,那些老将们还常常跟老头子提起沄儿,都把沄儿看成是自家晚辈了,每年都要问,问沄儿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成亲吧啦吧啦的。
沄儿不明不白的“死”了,朱雀军中就乱了一回,有人就说是皇帝害死了沄儿。
他们虽然粗犷,但不傻,平日里又常常听老将军说起自己外孙女,前因后果还是能连一连的。
只不过,他们觉得,是不是因为沄儿送粮草过来支持他们打仗,所以才被皇帝害了。
虽不中,但结果倒是猜对了。
老头子虽然没有明着表示就是他们猜的那样,但也含糊其辞。
这可把那些老将们气坏了也伤心坏了。
要不是老头子拦着,分析利弊再加上他们仅有的一点理智,他们只恨不得跟着老头子杀到汴京城去,杀了狗皇帝。
如今的他们,之所以愿意拼杀在战场为了自己和家人以及这一府一城的百姓,跟皇帝跟大魏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其实,如今的朱雀军已经和大魏离心了。
就算沄儿不萌生推翻这皇朝的想法,钱氏觉得,自家老头子最后也会走上被逼的不得不反的路。
谢家虽然忠心可表,但若是对皇族一点防备都没有,那可就离灭门不远了。
如今,有沄儿助力,钱氏觉得,谢家在乱世中谋一条生路,带着众将士求一个功成身退,希望还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