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夏竦膝上盖着虎皮,烤着火,对杜中宵道:“今日张提刑所说的事,不可不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此次卖出毛皮,买入香药全是由你操持,这事情瞒不得人。此事你做得极好!为官数十年,我还没有见过理财能如你一般,举重若轻,鬼神莫测。只是这件事得罪了人,要小心应对。谅这些人也奈何不了我,但你就难说了。这样吧,等到年关过了,你到大通监去,处理那里的积铁。最好让那里冶铁,也如并州这里的毛皮生意一样,兴盛起来。趁着这个时间,我把城里闹事的那些人料理了,免出麻烦。”
杜中宵拱手:“谢相公提拔,卑职遵命。”
夏竦是什么人?庆历党人上台,实际针对的不是吕夷简,而是夏竦。可数年功夫,最后是庆历党人被贬,夏竦重又翻身。跟他斗,写文章辨论他不虚,玩阴的他更不虚。庆历新政失败的导火索,便是夏竦让婢女模仿石介的笔迹,让富弼行“伊霍之事”的那封信。这种阴招他都能用得出来,几个城中的富户员外,料理了就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
夏竦眯着眼,想了一会,才道:“那些欲乘机闹事的人家,你觉得如何处理好?”
杜中宵拱手道:“此事简单,只要让毛皮和鞣革两个行会,不收这些人家,甚至不与他们做生意就好。现在并州城里,想赚钱离不开这两个行业,不得入行,急也急死他们了。”
夏竦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都有家底,只是不让他们入这两行,只怕还不会痛。”
“相公,凡事要向前看。毛皮和制革这两个行业的人,赚到了大钱,自然就会买房买地,做其他生意。他们手中有钱,谁能竞争得过?过上几年,其他人也就支撑不住了。”
夏竦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并州因为毛皮生意发财的人家,发迹非常快。手中有资本,免不了向其他行业扩张,其他行业的商人根本就竞争不过。最简单的,城中的酒楼,短短半年时间,就有近一半转到了毛皮商人手里。这种趋势不断向其他行业蔓延,要不了几年,每个行业的大商户,都会与毛皮产业有瓜葛。要么自己进入毛皮产业,要么被毛皮产业的商人收购。这是大势,改变不了。
从亳州到河东路,夏竦雄心万丈,要借此翻身。边路最怕的是什么?没钱。河东路十几万大军,喂这么多张口可不容易。但话说回来,手里有钱,便就大有可为。
夏竦正在策划过年之后,自己带大军去巡边,向契丹和党项显示武力。去年党项与宋议和,紧接着与契丹交恶,发生大战,最终战胜了契丹。两国交恶给了宋机会,哪怕不打仗,武力巡边也可以给两国施加压力,得到外交上的好处。这个时候杜中宵赚进大笔钱财,给了夏竦急需的财政上的支持。所以这个时候谁说杜中宵的坏话,夏竦就让他好看。
向杜中宵交待了大通监的事务,又询问了对付闹事商人的办法,夏竦才让其离去。
离了夏竦住处,杜中宵迎着寒风出了一口气,看着雾气在自己面前凝结。此次事件,夏竦从香药的价格涨跌中也赚了不少钱,不过对他来说,这不是支持杜中宵的理由。一起赚钱当然好,但夏竦不会因为给自己好处,便支持庇护一个手下。一个政治人物,首先从政治上考虑问题。
从杜中宵在永城的施政,到并州之后,又解决了永利监土盐的难题,建起有利可图的毛皮产业,夏竦认识到杜中宵是个理财的能手。天下间许多难事,为什么难?归结到最后无非是缺钱二字。如果杜中宵能够给以财政支持,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同时与契丹和党项接壤的河东路有许多文章可做。这才是夏竦坚定不移地支持杜中宵,为他解决一切难题的原因。
想到这里,杜中宵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这位上司,私财想要,公财也想要。私财自用,公财可以搏前程,缺了一样,自己在他眼里只怕就不合格。
杜中宵的住处不远,院子里十三郎正在教陶十七练武,见到杜中宵回来,一起叉手唱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