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肃离去的背影,杜中宵觉得有些难过,起身来回踱步。打仗就要死人,而且经常是自己身边熟悉的好人,战后胜利的喜悦,总是伴随着这些伤心故事。
战殁者的后事如何处理是个难题,稍有疏忽,就对不起战场上的死难者。凡阵亡全部都是一个标准是不可能的,不然,何以面对真正的英雄?区别对待也容易惹出怨言,一样是出兵打仗,怎么就有人死的比别人更有价值。公平公正,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
营田厢军跟禁军还不一样,士兵都不是军籍,他们在地方上有家人,抚恤更加复杂。除了钱物补助之外,还有精神层面的,比如建英烈祠。英烈祠是中国传统,意义与后世的烈士陵园其实差不多,是对战殁者和其家人的精神慰籍。怎么做,谁来做,哪里出钱,都面监很多实际问题。
这一次大胜,从石全彬就可以看出来,朝廷对营田厢军的态度大变。战后以营田厢军为模板,改造军队和设立新军是必然。除了换兵器,军制变化多大还是个未知数。杜中宵希望,军官专业化,而士卒不再职业化。对于底层士兵来说,经验其实没那么重要,兵油子不见得更能打,却会带坏军中的风气。
这几日,石全彬负责查办俞景阳一案,这种事情他最拿手。内侍们待在皇宫里,真正办事的能力不一定多强,刑讯逼供的能力,还是强于杜中宵的。
衙门一间偏房里,石全彬鹰一样盯着跪在地上的俞景阳,道:“俞景阳,你叛国而降,这条命必然保不住了,一刀砍了都是便宜了你!此事到底如何,还是再说得详细些,免得多吃苦头!”
俞景阳道:“团练,这两日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还要怎样详细?”
石全彬连连摇头:“人数不够。你作恶这么多年,最后要引狼入室来脱罪,同党就区区五十多人?”
俞景阳道:“团练,我能记起来的只有这些人,其余实在记不起名字。”
石全彬道:“每过一个时辰,没有新名字,洒家就要让你吃些苦头!”
俞景阳闭上眼睛,好一会才睁开,高声喊道:“你们审案,又无本路监司,又无御史,动辄就要动大刑,国法何在!我被契丹人送回来,是我有眼无珠,想不到他们会做出这种事来,无非一死而已!石团练用大刑逼供,无非是要我攀扯别人而已,将来朝廷来使,你如何面对?”
石全彬上前踢了一脚,骂道:“你个叛国的贼人,还配朝廷来使!洒家就收拾了你!”
萧良德和陆孚回去,立即就把俞景阳送了回来。石全彬一刻都不耽搁,动起大刑,要他把所有的同伙,还有帮着他做事的,全部交待清楚。两日之间,一座小城已经抓了两百余人,牵连甚广。
杜中宵除了吩咐不许祸及家人,其本不闻不问。自己建起了这座繁华小城,几年时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大清洗怎么可能。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些正经商人,许多都被俞景阳逼得离开,甚至还有人被他害死,听城里人说起来一副暗无天日的样子。
因为是各国贸易的边城,杜中宵当时留了不少口子,秩序确实不好。为了保持活力,有时候不得不做一些妥协。不过当时建了军城之后,又在外面单独划出交易区域,就是为了把不好的东西留在外面,就像设一个垃圾堆一样。没想到俞景阳在这里几年,让军城变得比城外更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