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们这里的茶还得自己泡?”钟玉贵因为一会儿还要上车,便打算只在楼下坐坐便罢。此时见那小二端着的各色茶具往楼上去,不由得奇怪地问了一声。
“爷,我们这里有专业的茶博士帮着泡茶。不过如果客人觉得自己泡茶的手艺要比咱们这儿的茶博士好,便会提出自己沏泡的要求。”小二人殷勤地笑道。
“哦?”钟玉贵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他祖上历代都是茶农,喝茶便成了一种习惯。而一个人一生最难改变的,便是幼时的口味记忆。钟玉贵在一次边疆叛乱中救了端王,从此被他一路提拔,官至大将军。生活也由简入奢,喝的茶由幼时的劣茶变成了现在最好的茶叶。时日一久,这品茶的水平也大有提高。所以此时听得有人泡茶的技艺比茶馆专门的茶博士都要强,不由得心生好奇。
袁天野既要引这钟玉贵入瓮,准备工作自然要做得细致。这家茶馆便是根据钟玉贵每日上下朝的行动路线购买的,他的各种习惯都摸得一清二楚。店里的两个小二都是得力的干将,最会观言察色。此时虽然有心想让这钟玉贵上楼,但他们知道钟玉贵能由一个茶农做到大将军,除了本人有一身武功之外,最要紧的便是胆大心细。楼上本就有女眷,如果自己极力推荐他上楼,怕会引起他怀疑。所以此时只不动声色,让茶博士把他的茶快速泡好,端至他的面前。道:“客官请。”
钟玉贵将茶博士泡的茶放到眼前一看,汤色碧绿清澈。一股幽香扑鼻而来。轻呷一口,只感觉一股鲜爽甘甜的滋味一直从舌尖流到了舌根。再在下腭处打一个转,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都被这甘爽滋味所唤醒,舌根处汩汩地泛出津液来。这时本就是大热的天,他家里离宫里远,乘车也有两盏茶功夫。再被刚才那事情一折腾,便觉身上有一种躁热。可这杯茶喝下去,全身上下的毛孔全都张开来,无一处不舒坦。他满足地叹息一声,喝采一声:“好茶。”心里对这茶和茶博士。十分的满意。
茶博士听得这一声赞,脸上笑出一朵花来。特地从柜前出来,隔着两个座位的距离,对钟玉贵道:“一看这位爷就是个懂喝茶的人。不是夸口,小的这茶泡的,在这京城里要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这要不是大热的天,又是这个时辰,咱们这茶馆就能坐满了人。”说完往楼上看了一眼。压低了些声音,嘟囔道:“偏有人不识得好歹,嫌弃小的手艺,偏要自己泡茶。小的就不相信。她泡出来的茶,还能有小的泡的这么好?”
“喂喂喂,说什么呢?”楼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一个梳着两把头的小丫头便噌噌下得楼来。指着茶博士道:“说什么京城里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说这样的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知道你是什么不?你就是一只坐井观天的癞蛤蟆,就只看得见那巴掌大的一块天。这天底下有多少人泡得好茶!人家只是不拿出来展示,没人知道罢了。便是这位……”她指了指钟玉贵,“这位爷,没准泡茶的手艺也比你好。哼!”
说完,转身就想上楼。
术业有专攻。这有本事的人,总有那么一点痴,最是听不得别人贬低自己的强项。这茶博士听得小丫头的话,也不管她是不是客人了,只管叫道:“喂喂,小丫头,你把话说清楚了?谁是癞蛤蟆?我泡茶的手艺,可是这京城里的茶馆里顶顶有名的,别人请我都请不到,不信你去打听打听!倒是你,这才叫口气大。有本事,你泡一杯茶我喝喝,看看谁泡的好。”
说完又指指钟玉贵:“便叫这位客人品一品,作个评判。”
“比就比。”小丫头被这么一激,应了一声,又要转身上楼。
楼上这时却传来了一声柔美的声音:“阿梅,不得无礼。”声音如同刚出谷的黄鹂,低迴萦绕,婉转动人。
“姑娘。”阿梅“噌噌”地跑上楼去,道,“您就泡一杯茶给他喝喝嘛,看他还吹牛不吹牛。”
“是啊是啊,姑娘你就泡一杯,让他们都开开眼吧。”林小竹知道自己捧哏的机会到了,也出声帮腔道。
“你们啊,怎么跟了我一段时间,还是这样的性子。姑娘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们,茶最是清心的东西。泡茶喝茶,讲究的是宁和静谧,心间无一点浮尘。看看你们俩人,争强好胜,哪里能泡出什么好茶?快快别再提‘茶’字。”
这茶馆本就是木制建筑,最不隔音。原先楼上之人默然无声,便也罢了。现在周柔这话,是一字不漏的到了楼下人的耳里。那茶博士顿时不依了,道:“姑娘也不要说得那么悬。反正我就是一俗人,我现在只跟你们论茶技,您就只说我泡的茶好不好吧?”
阿梅一听,便在楼上撒娇道:“姑娘,您看看,您不计较,别人就得指到您头上来。为了让阿梅回去能睡得着觉,您就泡两杯茶吧。”
林小竹在一旁看得着实佩服。心想,这阿梅莫不是表演专业毕业的吧?看来袁天野手下,真是什么人才都有。只要不是时运不济,想不成事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