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翼德和兴霸此战获胜之后,他们那两万人都不能全部留在汉中消耗这儿的粮食,而是应该只留下足够确保防守阳平关、收复散关的必要精兵后,其余依然退回剑阁道以南,或者退回巴郡就食。和平年代少吃汉中一口粮,就是为北伐多储蓄一口粮!
虽然我们整顿嘉陵江航运已有数年,当初我们整治之前,成都四石粮运到南郑才剩一石,现在可以提高到运出三石运到一石,巴郡更是运出两石半运抵一石,可这些消耗依然是很巨大了。我们要确保汉中除了必要防守精兵外,其他尽量都是勤恳的农夫。
即使如此,我们还是要顶着高额损耗,把成都和巴郡的余粮水运一些到汉中来,才能彻底补足缺口。”
刘备听了那么有理有据的分析,才不得不叹服,李素的规划原本是非常周密精确的。
也是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五丈原之战的决策主要是错在他自己李素估计也是觉得那些叛将不敢弑君,所以没必要那么紧张在无准备情况下勤王。那些叛军最多就是杀个王司徒罢了。唯结果论的话,一个司徒被杀确实不值得刘备那么冒险救。
阳平关之战,累计歼敌四万,军事上是大胜,己方付出的全部伤亡,包括农兵,包括之前大散关的伤亡,总共五六千人。即使把之前五丈原惨败的损失加上去,也就近万。可最大的损失在后勤环节。
刘备这是空间换时间、粮食换人命。为了让己方士兵、百姓少损失一两万人,所以不在大散关死扛到底,但粮食上付出了巨大代价。
幸好,西凉军虽然在三百多里的陈仓道上往复走了几趟,倒是没什么东西可破坏,最多稍微烧百姓一些空房子,而这几个县最大的基建设施梯田,西凉军是不可能破坏的。
所以房子修一修,来年回来种个地,还有前途很快恢复。
不过,算明白账归算明白账,刘备心里的不甘心并没有彻底消弭,他还是期待地追问了一句:“真要准备一年半之久才能消灭傕汜的话,兵马岂不是都闲置下来了?伯雅,你素来多有备案,这次怎么不给个上中下策让咱选选?愿闻其次。”
李素一阵无语:“入蜀以来,益州虽没有长期全面战争,但每年总有几郡处于战乱,中平元年战汉中、巴郡,初平元年下蜀郡,初平二年与今年下南中。彻底让益州全境与民休息一年不好么?备用方案唯有劳民伤财过于此者,不知其次。
非要在这一年半里动兵的话,得看袁术、刘表是否愿意配合我军讨伐逆贼,如若找到他们与贼勾结或者不愿讨贼的罪过。吊民伐罪夺南郡、襄阳、南阳,倒是可以由南阳攻武关、将来实现从益州与荆州两路夹攻关中
入武关夺长安,乃高祖皇帝当年依怀王之约初定长安之法。由陈仓夺长安,乃高祖被封汉王后二攻关中之法。
但若是袁术、刘表不给我们吊民伐罪的借口,还不想大军闲着,那只能在南中略兴偏师、彻底征服牂牁郡,并让子龙平定荆南零陵、甚至传檄交州。舍此之外,实无师出有名之征。主公若是不甘心,可询之子敬、孝直,非我可知也。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我毕竟年轻,未必洞见天下。”
李素也觉得到了这个份上,应该主动表示一下谦退的姿态,让刘备兼听则明也好。
毕竟已经不是区区征西将军的幕府了,未来可能要汉中王吊民伐罪拯救天子,该摆出一副小朝廷的样子。这样李素既好避嫌,又好轻松,何况鲁肃也未必会跟他意见相左。
刘备连忙说将来会考虑的,但现在别多疑。然后,刘备又接上一句:“那若是完全息兵养民,这一年半里,这些士卒难道就拉去军屯么?可惜蜀郡等地早已田亩拓殖殆尽,除了山林之外几无荒地,数百年号称天府,无处可垦啊。若是如曹操、孙坚等,我早就让士卒专心屯田了。全部派去修治梯田,又不能快速回本。”
成都平原的天府之国开发率确实太高,而且成都平原包括巴郡一共四百万的人口,至今还没有受到过大的损失,也没多少田空出来缺人耕种。
相比之下,曹操在兖州,因为青州黄巾军的反复洗,倒是有很多荒可以开。
十万壮丁吃着军饷不干活确实是个事儿。
李素想了想,分析道:“若以士卒服徭役,无荒可垦,也可略加兴修水利。去年今年两年,我在蜀郡数县依托水力大兴工商,应该颇有建树了,此番回到蜀郡,正要找公达、子瑜验收。
而岷江航运至今整顿不畅,在犍为郡南安县(乐山)岷江与沫水交汇处,依然要卸货陆运换船。若能在南安比照都江堰之法,修堰导流、平缓涡流,既利航运,又利灌溉,还能多造水车缫丝纺纱、碾米锻铁,为百年大计。
另外,我恰才所说‘劝袁术、刘表共伐李傕郭汜’的借口,也可虚实相应而用。如若袁术果真不臣,伐之可也。如若没有借口,我军届时也可假装骄纵,放出风声说‘蜀道艰难,由褒斜重修栈道伐郿不易,欲先图南阳、效法武关道入秦故技’。
这样,将来我们真动手之前,也可麻痹李傕郭汜,让他们以为我们实则暂时还无心北伐,只想与袁术争夺地盘,以李傕郭汜之贪婪而无远志,我们缓图之说不定还会诱发他们自相残害争利。总之就是真要打傕汜的时候对外假装声称打袁术,真要打袁术对外就声称打傕汜,该做的只做不说,该说的只说不做,虚实妙用于此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