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猛地回头看向赫斯。</p>
“你难道从来都没有发现……这几年虽然你坚持跟我分房间睡，但是每天早上咱俩都是在同一张床上起来的吗？”</p>
赫斯微微扬起嘴角，轻笑道：“这么长时间下来，傻子都知道你每天梦的都是什么了。”</p>
李察猛地站起身来，怒道：“你……”</p>
“你腿不好，坐下！”</p>
赫斯把菜刀‘咚’地一声切进案板里。</p>
“哦……”</p>
李察乖乖坐下了，继续怒道：“你既然知道我在做噩梦，为什么不叫醒我！”</p>
“因为你在梦里喊‘赫斯’的时候很深情，跟你醒着的时候不一样。”</p>
赫斯嫣然一笑，转头挑衅似的对李察扬了扬下巴：“不过每天听你说梦话也听腻了，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吧，老东西。”</p>
李察默默地移开了视线，沉默了良久才轻叹道：“是啊，你到底是把自己的青春给熬没……”</p>
咚！！！</p>
这次的菜刀直接跟案板下的桌面来了一次亲密接触。</p>
“李察先生，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老了？”</p>
“没有！！！”</p>
“大声点，这么小声还想活着？”</p>
“没有！女士！绝对没有！女士！”</p>
“很好，接着说吧，老公。”</p>
“呃……”</p>
“说。”</p>
“哦好！我的意思是……我……就算再怎么坚持也没意义了，不是么？”</p>
“你的坚持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p>
“我不理解，赫斯……”</p>
“不理解什么？”</p>
将切好的面包端到了李察面前，赫斯·冬牙坐在刚刚米兰达所坐的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李察。</p>
“你为什么会原谅我。”</p>
李察注视着对方那双温和恬淡的眼眸，轻声问道：“你亲口说过，你已经不爱我了，你理应恨我的，你理应恨我一辈子的。”</p>
“我同样亲口跟你说过一千八百六十六遍，算上现在这次，是一千八百六十七遍，李察·莱恩先生，我当时是骗你的，因为你是个卑鄙的懦夫，所以我必须推你一把，才能把你赶到真正需要你的地方。”</p>
赫斯平静地与李察对视，一字一顿地说道：“至于恨你一辈子，你说的没错，我理应恨你一辈子，我也确实恨了你一辈子。”</p>
李察攥紧了拳头：“那你为什么……”</p>
“六个小时。”</p>
赫斯优雅地捏起一块面包送到李察嘴边，直到后者终于苦着脸一口咬下之后才莞尔道：“从你离开之后，我每分每秒都在恨你，恨你为什么要让我去死，恨你为什么把防线看得比我还重，恨你为什么把黑梵看得比我还重，恨你为什么把这个世界看得比我还重，就这样……整整恨了你六小时。”</p>
差点被面包噎死的李察狠狠地喘着粗气，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p>
“我想说，我确实恨了你一辈子。”</p>
赫斯莞尔一笑，温柔地俯身帮李察擦了擦嘴边的面包渣：“在那之后，我心中的剩下的就只有骄傲了……”</p>
“骄……傲？”</p>
“我为你感到骄傲，我为深爱着你的、同样也被你深爱着的自己感到骄傲，我为自己曾被你与世界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感到骄傲，我为你所做到的一切感到骄傲。”</p>
“我……”</p>
“我为明明是个色鬼却始终没有娶妻，就连老娘这种倒贴来的美女都百般闪避的你感到骄傲。”</p>
“你……”</p>
“我为明明只是个弱鸡，却硬生生躲了我二十年，直到三年前才被我抓到，一大把年纪还被我成功推倒的你感到骄傲，嗯，五星好评。”</p>
“喂……”</p>
“对不起。”</p>
“诶？”</p>
“我并没有在跟你道歉，你这四十年来没做过一件值得我道歉的事，我只是把那天你离开之后自己才说出口的话重复了一遍。”</p>
“赫斯……”</p>
“所以，你愿意原谅我吗？你愿意……不再恨那个让我为之骄傲的自己吗？”</p>
“但是我……”</p>
“看着我的眼睛，李察，我们都不年轻了，所以也都别再逃避了好么？我都累了，难道你就不累么？那么有精力的话，用在该用的地方不好吗？”</p>
“……”</p>
“再来一遍吧，这次，我们都说心里话。”</p>
“什么？”</p>
“莱恩将军！”</p>
赫斯猛然起身，宛若标枪般立于李察面前，尽管她的眼角已经出现了皱纹，尽管她身上系着粉红色的围裙，尽管她手上还残留着面包渣，但此时此刻，李察眼中的人却已经重新变回了那朵身披战甲，静立在战火中的野蔷薇。</p>
下意识地，他也站起身来，宛若当年那个桀骜不羁，唯独在那朵蔷薇前抬不起头的狮子将军。</p>
“现在，告诉我你的命令！”</p>
“赫斯……”</p>
“命令！”</p>
“赫斯……赫斯·冬牙团长。”</p>
“是，将军！”</p>
“你的副官职务已被解除，四十年前生效。”</p>
“是，将军！”</p>
“我……命令你……”</p>
“说下去！”</p>
“为我去死。”</p>
“是，将军！我爱你，将军！包括死亡在内的一切都阻止不了我爱你，将军！你只能属于我，将军！”</p>
“哈……哈哈……哈哈哈哈……”</p>
下一刻，苍老的【铁狮】跌坐在沙发上，放声大笑。</p>
看着面前这个红着眼眶，虽然美丽，但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笑容比任何人都耀眼的女人——</p>
李察·莱恩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p>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