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没看他,仅弯唇微笑,不置可否。
但苏放却认定她是默认了。
好家伙,这主意妙极了,简直是一举、哦,不对,是一石三鸟啊。
先以利诱魏,令其借兵增援,待磨利了霍霍大刀,再去逮捕那头食得步履蹒跚的“肥膘大羊”!
如此一来,既是无本获利,又可减免风险。
此计善!大善啊!
别说苏放此刻满脸泛着红光,其它亲卫军听着也是热血上头。
陈孛暂由巨看守,他们便站在边缘位置,齐军因并不将他这样一个文弱书生的存在放在眼中,因此没有隔离,他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他听到他们这一系列商议下来的行动,仿佛已经看到了楚军人财两空的凄惨画面,顿时怒从心来,涨紫了脸挤进包围圈中,对陈白起指道:“尔等卑鄙!”
苏放不虞地皱起眉头,一眼扫向亲卫军,那离得陈孛最近的两人亲卫军一寒,立即动手将陈孛擒拿住朝后拖,不让他来干扰他们行作战会议。
巨立即沉下脸,赶了过来,一掌一个按在其肩上,制住了两人粗鲁的动作。
“你……”
两人一转头瞧见是巨,巨是大谏的仆从,正所谓打狗还看主人,因此他们痛白了一张脸却没有动手,只愤慨疑狐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迟疑地看向大谏,想知道这人动手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大谏的授意。
陈白起抬头,没有理会那两亲卫军的询问眼神,只看了陈孛一眼,并不想接受这个评价,便眼神十分温和地回道:“卑鄙?我们主动让道,行事也是奔着只谋财不谋命,倒与陈岁深一环接一环的计杀相比还是略逊一筹。”
陈孛闻言顿时像被插住脖子的公鸡,一下涨红了脸,嘴里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词句,只能气恼地瞪着她。
“伯父,你还有话要讲?”她笑,嘴角翘翘。
笑得这么漂亮作甚!该死的,他怎么觉得她这样可恶又气人的模样像极了他娇娇儿作弄人时的样子!
陈孛一想起他那可怜的女儿便又心酸得想哭了,他一瘪嘴,气不下去了,他撇开脸,深吸一口气,逼格极高地“哼”了一声。
陈白起见陈孛莫名红了一圈的眼眶,便收起了笑,她淡淡地看向巨:“放开他们。”
对于陈白起的命令,巨从来不迟疑。
巨点头,松开了手。
两人得到自由,一动肩却觉刺痛,虽心中不满巨,可一对比彼此之间的身高与力量差距,他们眼下也只能认怂,等有机会再套他麻袋。
两人想着虽然教训不了巨,但对付一个文弱楚人他们还是可以的,于是便气赳赳地掰着陈孛的小胳膊准备将人拖走,却听到一道柔和又不容质疑的声音响起:“巨,带陈伯父去旁边歇息。”
那两人霎时动作一僵,惊疑不定地看向大谏。
大谏这是什么意思?
只见她眸光黑亮,瞧着他们时带着莫名的摄人幽光,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苏放斜了一眼好像不觉得自己的态度有问题的陈白起,心底越发奇怪她对这陈孛的心思不简单。
“好了好了,将人带走吧,别搅扰了我等的正事。”苏放随意摆手道。
见丞相都没有再说什么,那两个亲卫兵面面相觑,再笨,此时也看出点明堂了。
大谏大人这是不计较方才陈孛的当众辱骂,反而还有心要护着他,明白这一点后,他们虽然大为不解,但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便默默退开了。
巨看了陈孛一眼,低头伸臂,那“请人”的姿态十足,而陈孛也非顽固死硬派,他知道“陈焕仙”是在帮他,哪怕他并没有给她丝毫面子,她也不见怪。
她为何要一再维护于他?是别有所图,还是当真是因为姬韫的关系?
说实话,活了陈孛这把岁数了,该见识的他都见识过了,别人的心思他大抵都能猜透几分,可偏偏这样一个春意暖融的年轻少年,他却着实看不透她那一双眼睛后面的心思。
他杏眸微眯,正经起来的模样倒有几分与陈白起神似:“你们以为我们楚国当真无人?且看着吧,鹿死谁手尚且未知,我陈孛也绝不会成为你们威胁利用的对象。”
说完,他便掉头走了,而陈白起看着他昂首挺胸的慷慨背影,失笑了一下,旁边的苏放推了推她的肩膀,小声道:“焕仙,我怎么觉着你方才看陈孛的眼神跟看儿子一样呢?”
那种既对熊孩子无奈得咬牙切齿,又对熊孩子好笑头痛的眼神简直跟他大哥瞧他家捣蛋侄子的眼神十足相似。
陈白起嘴角一抽,白了他一眼:“那是在看老子,非儿子。”
她的阿父以往可“贪生怕死”了,她总想着儿不嫌父“丑”,有些什么事大不了她多担着点便是,可眼下他忽然变得这样“不畏生死”,可却是真真要愁死她了。
——
等事情敲定后,陈白起与苏放便向田文汇禀了会议内容,得田文认同,苏放便带了些人秘密前往魏营。
而陈白起这边也没等多久便见袁平带着魏腌一众雷霆万钧地赶了过来救援,在得知楚军已被摆平击溃了之后,袁平是一脸魔幻怔愣了许久。
倒是魏腌脑袋简单,他见到陈白起还活着,那自然是各种惊喜、激动,两人一番叙旧,都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
——
楚国,丹阳。
楚宫内传来前方战事的捷报,楚沧月坐于案后,宫殿宏伟敞亮,宫人垂首,和煦日光暖洒,而他无悲无喜,宛如一尊玉佛雕塑。
在与一众朝臣议事,他纤长漆黑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在玉白面容上,淡声问道:“齐、魏那边的又如何了?”
其臣下答:“传来情况,齐方似多了一位奇谋之人,陈将军一时轻敌遭了对方的计谋,只得断尾求生。”
“无能!”有人不屑地轻嗤。
这是与陈氏一族有罅隙的人在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