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不就是说她长得太不够丈夫,太瘦小可欺了。
陈白起听到他对她的一番评价,桌下的手悄然握紧,心中又多了一番计较。
他观察过她。
他分析着她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是随便就能得出结论。
甚至在没有露面的日子里,他的眼睛也没有放松过一刻,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
她的伤势逐渐好转时,他猜出她懂医,懂得给自己疗伤,她第一日离开营地时,巧妙地避开了城中的各种机关陷阱,绕开守兵巡逻,平安归来营地,在他看来,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便不再是了。
陈白起想到这些,无奈地笑了一笑,但随即又想到一事。
“你说,一个人微言轻之人,如何才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爬上高位,成为第一谋臣呢?”
既然他打算跟她家长里短聊心,陈白起觉得眼前摆着后卿这样一个一出仕便已成功问鼎于一国的谋臣模版,不虚心请教一番都对不起她与他的再次相遇了。
“你选择当门客?”后卿放下黄玉杯,抬眼看她。
陈白起抿了抿唇,乌黑眼珠子一片澄清空冥,认真道:“我想当谋士。”
后卿见她一双杏玉黑眸睁得溜圆,抿唇严肃,不禁好笑:“凡是想当被人叫得出名字的谋臣必然不简单,比如……”后卿眸转流莹,笑意似一道涟漪划过唇边:“孟尝君身边最亲近的冯谖。”
陈白起怔了怔。
冯谖?
其实冯谖这人陈白起了解不深。
只觉他面冷心狠,不易相处,还有他对她有很大的意见。
而她眼中的冯谖由于不经常接触,认为太过片面。
所以,她想知道在后卿眼中的冯谖是怎么样的。
“冯谖,他本领很高强?”
后卿像是不急着回答她的回题一样,慢悠悠地用指尖地黄玉杯缘上滑动一圈,方微笑道:“某已回答了你很多问题了,而在答你这个问题之前,可否,请你先答某一事,这样才方显公平。”
陈白起早知要从他嘴里挖情报没有那么简单,他挖了这么久的坑给她,终于要开始填了。她道:“请言。”
后卿点了点头,然后面带笑意沉吟,似在思考想先问哪一个问题。
最终他敲定了,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与那樾麓的沛南山长据闻乃有师徒名份,私下,不知可相熟相亲?”
陈白起听他忽然问起了沛南山长,两人自漕城好像并无任何交集吧,本来觉得奇怪,可她倏地想到那日在樾麓登高台上他也曾出现,想来他与山长是有些关系的。
她平静陈述道:“师长授我于知识,给我容身之所,我心自然是尊敬的。”
后卿听了她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他很快又问道:“那孟尝君呢?某亲眼所见,他对你也算是倾力相护,这两人之间于你,不知孰轻孰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白起被他问的问题整得一头雾水,这前后有什么逻辑关系吗?为什么单单要拿这两人来做比较?
后卿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后,便不再于此事再言语,好像心中已有了什么答案一样。
“冯谖曾在北边有第一快剑之称,他手中那柄断剑并非虚物,此人剑术高超,为人谨慎擅精算与破阵之术,某先前在营地中设下的迷雾阵便是被他察觉所破,并且,他早年混迹于流江一带,招兵买马,私底下还有着一支十二精锐,这十二支精锐,每一支精锐拥有二百军。”
后卿将冯谖的信息都告诉了陈白起。
而陈白起听后只当对冯谖此人刮目相看啊。
也就是说这冯谖除了本身很强之外,手底下还有着二千多号兵来替其撑腰,想将他扯下来取而代之,说实话,还真不容易啊。
“另外再告诉你一事,三日之后,孟尝君便会兴兵前来攻打北外巷子。”他眸似辉月,闪烁着一种名为诡谲又妖异的光泽:“这样看来,你对他而言,比某估计的还要重要一些。”
陈白起眸色一下便深邃下来。
所以今日他特意去操场“接”她,是因为知道孟尝君要兴兵攻打北外巷子一事,他打算用她来牵制孟尝君,还是想利用她来达到一些什么其它目的?
“赵国,是站在哪一头的?”她探究地盯着他的眸子,不认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你不想孟尝君死,却又没打算插手他的事情,那么你来这北外巷子是为了什么目的?”
后卿笑意像一柄尖刀划过眼角,晕染成一狭长的弧度,带着几分警告的锋利道:“陈蓉,某并不打算管你的事情,所以你最好也不要在意某所做的事情。”
陈白起沉默了一会儿,并不打算松口,只是她先迂回道:“孟尝君曾亲口对我说过,这一次来漕城的势力确认已有赵国与楚国,你代表赵国,那来北外巷子莫非是为了楚国?”
“楚国啊?果然楚国的人也来凑热闹了。”后卿眸色粹然明亮,并顺势站了起来,他低下头,看着陈白起:“你倒是让某确认了一件事情。”
陈白起仰起头,趁机追问道:“难不成,楚国那边才是你这次的目的?”
后卿衡量了一下这个问题的回答重要,好像告诉她也并不会影响大局,便摇头:“非也。”
陈白起还想再问,后卿却将手指抵在唇边,给她作了一个“嘘”,示意别再出声的动作。
陈白起抿紧唇角,憋着股气盯着他。
然,后卿却只是朝她极其柔和神秘笑了一下,便下床,明显彼此之间的谈话与试探到此为止。
在他离开之后,陈白起也不再进食,她收起了一脸的不忿之色,面色平静无恙地一头倒在漆床上。
这一局,勉强算是打个平手吧。
她这里透露出一些消息,也从他那里套来了些信息。
弥生……
界碑的定义是用来界定两界区域,用作分界线,那弥生代表的则是……
吱呀……刚才后卿离去时半阖上的门,又被人不重不轻地推开了。
陈白起眼皮一动,却保持着卧躺的姿势未动。
一身紫红色奇装异服的少年大步地踏了进来。
他站在漆床边,看着陈白起,笑意盈眶,眉眼弯弯如钩,睫毛如翎翩飞。
“你叫陈蓉啊。”
甜如蜜一般黏人的声音。
“刚才先生与你私底下都说了些什么?”
陈白起充耳不闻,翻了一个身继续躺着,并阖上了眼。
婆娑挤上漆床,挨在陈白起身侧,又道:“听说那日你其实破了我的摄魂术,是真的吗?”
陈白起依旧没理他。
婆娑不高兴了,他用蛮力将陈白起的头给掰转了过来,他两只手撑着她的脸颊,不让她动弹。
陈白起受伤未愈,力气哪有他的大,她脸被压扁了,口齿不清道:“你欲如何?”
“我要再试试。”婆娑眸似琉璃,内里流转着奇光异彩。
陈白起看着他的眼睛,不避不闪,只道:“可以,只是倘若你再失败,又当如何?”
婆娑颦眉:“我不会失败的。”
“你会失败。”陈白起笃定道。
当婆娑意识到陈白起忽然诡异地笑了时,倏地瞪圆了眼。
“你……”
陈白起反手抓住了他的双臂,一个用力反转便将毫无防备的他压在了身下。
她那双阗静漆黑的双眸逼近他骤然失去了光泽的双眸,色泽骤然转变,黑色逐渐变淡,又变深,像一轮金光从黑夜中诞生,那足以令人神魂目炫的金黄色,如此强横而霸道,在它的注目下,世上其它的一切颜色与存在都会黯然失色,失去控制。
系统:警告,人物正在使用麒麟瞳,若精神力损耗过度,则极易陷入深度昏迷状态。
系统的警告,陈白起听到了,可眼下机会难得,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婆娑,你们什么时候来到漕城的?”
婆娑已经完全陷入陈白起所驻建的世界,迷失了自我。
他道:“二月前……”
“在漕城中失踪的那群暴徒如今何处?”
“走了。”
“他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