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天命!(2 / 2)

新书 七月新番 0 字 2021-08-13

和为求保全宗族的王涉不同,刘歆做这件事,单纯是为了赎罪。</p>

“新室代汉,不独王莽一人之力,我刘秀,也出力甚多啊。”</p>

刘歆和扬雄的截然相反的性格,忍受不了默默无闻做学问,而希望能用自己的学识来改变世道,对汉家统治的失望,使刘歆投向王莽。</p>

他替王莽修建了明堂和辟雍,掌管儒林史卜之官,考证编订律历,编纂《三统历谱》,确定了传国易姓改命乃是三皇以来常事,又按五德相生说循环演进,太昊首得木德,木生火,火生土……如此循环往复,发现尧与汉均得火德。刘歆又替王莽证明,他确实乃舜之后裔,理应受汉禅而得土德。</p>

三统历从理论上解决了汉新禅代的法理,比哀章等人胡编乱造的图谶符命要过硬得多,故刘歆以符命为四辅。</p>

但他之所以助莽,并非基于利禄,而是身为鸿儒的理想驱使,希望借王莽这再世周公之手,完成地上儒家人间天国的宏伟蓝图!</p>

这理想,超越了族姓,一朝一代的兴亡。</p>

但实现起来,可比割圆难多了。王莽、新朝、改制,统统让刘歆失望了,理想之舟已沉,加上二子一女的死,连最后的指望,太子王临亦被诛杀、</p>

刘歆对王莽的看法,已经不啻是“内惧”,而是又加入极大的怨恨!</p>

和责怪!</p>

刘歆已经没法与王莽同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在他覆灭前,背道而驰!</p>

“刘秀发兵捕不道,我助王巨君篡汉,而这新室乱汉的逆流,也注定要由我来结束!”</p>

只有最终将政权复归于大汉,归于刘氏后裔,孺子婴也好,南阳的刘天子也罢,他才能在死后,面对父亲刘向、祖父刘德,乃至楚元王这一众大汉宗室佼佼者的斥责时,能够默然谢罪。</p>

我犯了错,但我,也最终挽回了错!</p>

于是,刘歆经过筹划,通过西门君惠拉王涉入局为内应,而隗嚣赶赴陇右为外援,但中间最关键的角色,他左思右想,还是得由第五伦来发动。</p>

刘歆看中第五伦,不止是他乃故友之徒,有交情,知其脾性,自己有相当大把握说服;也不止于第五伦能征善战,在关中颇有声望,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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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室之殇,是从黄河决口于魏郡而始!”</p>

“‘汉室当复兴’的谶纬,也来自魏地造作,这之后才有宛城李氏、舂陵刘氏合谋。”</p>

“那么,曾作为魏成大尹的第五伦,一旦入京,又将如何?”</p>

刘歆迷信天意,信奉谶纬,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巧合!</p>

“天命和谶纬符录已经预示一切,新始于魏,亦将亡于魏!”</p>

“我,只是在窥见天意后,代苍天布置棋子而已!”</p>

万事俱备,现在只剩两个问题。</p>

其一,王莽会不会答应召第五伦入京,交予兵权。</p>

其二,出于保密,刘歆等人不敢千里迢迢遣人去邺城和第五伦提前勾搭,当事人第五伯鱼,现在还对老家伙们的阴谋,一无所知呢!</p>

……</p>

刘歆的第一个疑虑,没过几天就得到了解决。</p>

当来自南阳的檄文被传回常安时,王莽更急了!</p>

“莽名为汉臣,实为汉贼,鸩杀孝平帝,摄天子位,绝汉室,今朕奉高皇帝之灵,共行天罚诛莽!”</p>

虽然刘玄已经公然称朕,与新朝分庭抗礼了,毕竟绿林拥立的“汉朝”依然是以贼寇为基础,则文化人聚集在刘伯升身边,导致写出来的檄文,很是一般。</p>

但亦足以让王莽暴跳如雷,面对贼人污蔑他当年弑君,王莽的应对方式,是搬出提前十几年准备好的“证据“。</p>

二月十五日,王莽召集公卿以下,会于王路堂,堂上摆着一个金滕,正是他当年在汉平帝重病时,去高庙为孝平请命,希望上天让自己代替皇帝女婿而死的金滕之策,已经封印了快二十年,如今赫然开启,让群臣,乃至于女儿黄皇室主王嬿都来看看瞧一瞧。</p>

这是王莽最擅长的:效仿周代故事,照葫芦画瓢。</p>

可这一次,却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这种事在儒家故事里还有人称赞,真真一板一眼照抄,就有些尴尬与做作,反而有点不打自招的意味:你若不是凶手,提前二十年准备这些作甚?</p>

可没有会对此质疑,群臣皆称万岁,只是话语里,相较于当年拥立王莽的狂热,已经有些言不由衷。</p>

而孝平皇帝的未亡人王嬿,则抿着嘴不言不语,她知道父亲不曾弑杀平帝,但事到如今,你连汉都篡了,说这些事,还有谁相信么?还有什么意义吗?</p>

而针对关中盛传“汉家当复兴”,王莽则命令手下众臣解说其德及符命事:“《易》言‘伏戎于莽,升其高陵,三岁不兴。’‘莽’,皇帝之名,‘升’谓刘伯升。‘高陵’谓高陵侯子翟义也。刘升、翟义为伏戎之兵于新皇帝世,犹殄灭不兴也,此乃天命!”</p>

群臣再度皆称万岁,您说得都对!可实际上都只当做是笑话,时移世易,人们现在已经选择性相信对王莽不利的谶纬了。</p>

王莽在这做些无用功试图挽回舆论之际,他的征兵四十万计划却受了阻,过去十年,关中已频繁征召,或南伐句町,或北征匈奴,加上被更始将军带去东边的,已经交代了十几万子弟,又没犒赏分地,谁还想去送死?</p>

一时间百姓纷纷抗拒,甚至有遁逃山林的,三辅盗贼麻起,王莽不得已,乃置捕盗都尉官,令执法谒者追击于常安附近,建鸣鼓攻贼幡,抓到一群后,直接当做壮丁,给大司空王邑的鸿门大营送去,一时间赶赴军中者皆被缚双臂,而父母妻儿哭泣送别,没人觉得这一仗能赢——哪怕赢了,子弟们又还有多少能归?</p>

在这种情形下,王莽那点信心也越发动摇,虽然口头上依然念叨:“只要大司空一进攻,一切就会好转起来。”</p>

可他心中,却忍不住想起王涉的提议,念起另一根至今尚未让他失望过的“国之柱石”来,尽管这只是个连王莽都没想到的意外之喜。</p>

“东贼赤眉可以让其再跳梁一段时日,但南贼绿林,却是必须剿灭,否则,予难有一夜安寝!”</p>

于是王莽遂在常安北阙甲第,选定上好府邸一套,作为第五伦的新宅。派人将他的祖父第五霸及近亲,都从近在常安咫尺,由五威司命一直派人“保护”的临渠乡,妥善“请”到城中居住。赐鸠杖、金帛等物,准备时机恰当时亲自接见老人家。皇帝甚至大发慈悲,同意暂时不征募诸第子弟入伍,都留着给第五伦。</p>

同时速速派遣下大夫王褒,也就是第五伦的师兄作为朝廷使者,立刻星夜赶赴魏成郡传诏!</p>

地皇四年(公元23年)二月底,在兖州牧位置上屁股还没坐热乎的第五伦,正在行县路上,前往武安铁工坊巡视他的新生产线,却在半道上,迎来了久未谋面的王褒。</p>

随着王褒抑扬顿挫地宣读制书,一个由王莽这取名狂魔亲自敲定的新爵号,也咣当一声,砸到了第五伦头上。</p>

“维……维新公?”</p>

……</p>

PS:明天更新在13:0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