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下不敢确认。大相,奴下留此据守,大相带铁甲军驻防会州吧?”
“敌情未明,”尚结那囊顿住,摇了摇头:“此时怕已经晚了,皋兰若失,鸣沙孤城一座……怎的如此突然?”
他深皱着眉头,扭头看向墙上的军事地图:“可有原州萧关部的消息?”
“并无。溃此残兵均为长乐安乐诸州所部。要不,奴下再派人去萧关一探?”
尚结那囊吁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怕是已经不测,为时已晚。你着人沿河往会州探看一番,若遇唐军万匆纠缠,及时来报。”
“诺。”
“城防如何?”
“儿郎们已做好了准备,大相放心,唐军也只会突袭不备,便要他在此磕得头破血流。”
结赞那囊又点了点头,探出袖口的右手在空中抓了几抓,心里盘算着兵力和物资。吐蕃官员的衣服,袖子能垂到脚面。
因为准备在开春展开攻势,鸣沙城里物资准备的还是比较充沛的,粮草械物一应俱全,到是完全够大军消耗。
虽然他心中隐隐有一些不安,但想不出来差处,只当是因为突然意外。
主要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攻城守城有着完善的固定套路,也想不出来其他可能。哪怕是围城,只要物资充足也不足以使守军慌乱。
“唉,”他叹了口气:“某却是小看了唐将,只想借着冰雪把大军掩饰在此,待开春攻其不意,未曾想还是走露了风声。”
他原地转了两圈:“此将到也果敢,敢在此时展开攻击,某到是想见上一见……不像李晟马燧诸人的手笔。”
“管他是谁。”吐将撇了撇嘴:“某便着人去萧关,正好两面夹击。萧关非长乐诸城相比,某以为唐将亦未敢轻动。”
“怕不是那位朔方新节镇。张增。”结赞那囊思索着:“此人以前素未听闻,却是突然跳将出来,处事行径某到是陌生的紧。”
“大相,某可着人去萧关引兵?”吐将追问了一句。
他不相信萧关能这么快陷落,也不相信唐军敢在这种天气里两边同时攻城,这可不是夏天,所以还是想去探看一下。
“大论不信某言?”结赞那囊看了吐将一眼:“那便着人去看看吧……就怕是有去无回。”
“奴下不敢,只是萧关之险更胜鸣沙,此等天气唐军能够出兵几何?若围萧关再攻鸣沙,怕不是不用某等动手,糜耗便拖垮了他等。”
结赞那囊没有反驳,陷入沉思。
因为这将军说的并没有错,唐军想攻萧关,人少了没用,人多了只是日常消耗就是个惊人的数字,这会儿冰雪未融,这不是人力能解决的。
可是,隐隐中,他又感觉自己的判断没错。
而且按溃逃回来的残部所讲来看,唐军几乎是在同时下了三座城池,虽然都不是什么高大坚城,但这也有些耸人听闻了。
溃兵的话会夸大一些,这都是正常的现像,他心中也有定数,但三城均如此……他心中那种不安渐渐强烈了起来。
就像王如意和惠静寿两个想的那样,直接攻击吐蕃的防线,想隐匿消息是不可能的,和前面诸州完全不同。
前面诸州都是部落,虽然有些在吐蕃和大唐中间两面倒,但必竟不是吐蕃兵马,自然不会拼死也要通风报信。
但长乐三州不同,这里已经是吐蕃占据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吐蕃的边防线,自此西去都是吐蕃经营了二十几年的‘国土’。
只要走失一人,便会快马去后方报信,根本做不到全面遮蔽。所以才要同时动手,快速推进。
灵州边军,王如意部,武怀表部,这时候已经形成了一张网,从三个方向围向鸣沙城。
沿途所过村落无数,汉人都是关门闭户躲在家中,吐蕃住民则是攻击者有之,散逃者有之,极少躲在家中。两个民族的差异有点大。
汉人在吐蕃这边,包括这么多年以来被掳去的边民,都成为了奴隶,为吐蕃本族人耕种,制造,挖矿,或者充当仆侍。
和尚尼姑高高在上,然后是皇后两族,再后是官员,胥吏,平民。
但哪怕是最低等的平民,家中也是有奴隶的,自己也不事劳作,他们只负责交税和当兵。
吐蕃本部三百多万人口,统治着一千多万人……七百万都是奴隶,不只是汉人,还有孙波,羊同等几个藏羌民族,中亚以及南诏,回纥和西域人口。
除了铁勒,沙陀等少数几个民族部落,他兼并掠夺过去的人口基本上都沦为了奴隶。
但出奇的是,他们的这种社会结构相当稳定,一直到解放的时候都没有什么变化,奴隶们还在任劳任怨的劳作付出,忍受着各种压榨淫辱。
这就是全民宗教的可怕性了,一千几百年的洗脑。
“报,前方发现鸣沙侦骑。”
“距城尚有多远?”
“前部尚有十数里。”
“其他两方如何?”
“暂无交通,但应相差无几。”
“好,传令,距城五里扎营,勾连中军。吐蕃侦骑若不近前便无须理会。”
“唯。”
一般来说,两军交战,特别是攻城(进入战场区)之前,是绝对不能允许对方的侦骑窥探的,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绞杀。
一场战斗还没打起来,可能双方的侦骑已经相互打了好几天十数天,死伤无数,在哪个角落里默默无闻的化为一杯黄土。
而且为了遮蔽消息,大军所过沿途的村庄会全部抹除,不管是己方的还是敌方的,鸡犬不留,相当惨烈。
唐军也是一样。
不过现在的凤翔新军因为已经算是半热武器部队,已经取消了全面遮蔽的硬性规定,不再摧毁沿途村庄。
当然,指的是自己家的,敌人的自然该怎样还怎样。不过凤翔军将现在都有一个意识,那就是抓俘虏,尽量少杀。
回去挖矿啊,修路啊,植树造林啊,开荒啊,整修水利,都需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