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结果他自己并无意外,虽然他是宗室嗣王,但大唐的嗣王多了,亲王都有一堆,哪也轮不到他出头。
他的身份对一对一般家族还算旗鼓相当,当知道对家是凤翔郡王的时候,他就没抱着什么胜利的心思。
不过来还是要来的,正好有个理由和皇帝见见面。
对所有的宗室来说,事情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肯见他,能见到,能说话,哪怕是骂一顿训一顿也行,那也是印像。
最怕的就是被遗忘,被屏蔽在圈子之外,那就真的没戏可唱了。上百个王爷,皇帝一年能见几个?
他喜欢这个从甥是不假,借着这个从甥和御使台搭上关系也不假,但最终外力都是虚的,自己的王位才是真的。
李则之一走,屋里就剩下李适李勉张军三人,李适也随意起来,对李勉说:“首相未知,张卿却是拿了一伙逆贼,便在京中。”
李勉一愣,看向张军。、
“只是恰逢其会,赶上巧了,”张军摆了摆手:“是某下职官所获,只是将计就计,即使没有某参与,其等也是万无成功的可能。”
“街井商人,市民,寺尼,射生将,禁中将,射生禁军三百余,”李适看向李勉:“就在这上都,每日计划着杀某夺朝。
首相以为可是可笑?我李唐已经弱至此等程度了么?还是制度法度出了问题?或者某需问一下兵部吏部,问问诸家族老?”
虽然这次事情看着听着都像是一个笑话,一群由商人市民纠集起来的造反小分队而已,但参与者全是禁中军将,氏家将领子弟。
李适考虑问题的角度是皇帝,是朝纲,是李唐和氏族,完全无法把这个看成笑话,而是心悸不已。
关键是这事儿,还扯到了宗室。谁知道民间还隐藏着多少隐宗室在天天谋划着皇位?
隐太子,吴王,梁王,代王孝敬皇帝,潞王,让皇帝李成器,炀皇帝李重茂,节愍太子李重俊,谯王李重福。
靖德太子,岐王李珍。还有郢王,鄂王,光王,越王,广武王李承宏。
李适这几天晚上连着做恶梦,脑中就盘旋着这些名字,一个名字就是一个暗隐的势力,都对帝位虎视眈眈,都有理由来掀桌子。
长安官员数万,禁军十数万,里面隐藏着多少双阴冷的眼睛?主要是这次谋逆全是禁军将士,由不得李适不去多想。
一想到就在这宫城之内,他的卧榻四周,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人想杀他,他就汗毛直竖,彻夜难眠。所以今天才起晚了。
这是被张军发现了,三百多人全部处死,下次谁来发现?下次会有多少人参与?
张军其实一进来就发现李适的状态不对劲了,明显的睡眠质量太差,状态相当不好。主要是李适刚刚经历了逃亡,所以反应才更激烈。
看了一眼沉思的李勉,想了想,张军拱了拱手:“陛下,南征将至,大军结训数月,要不然……陛下去凤翔鼓励一下军心士气?”
李勉抬头看向张军。这家伙……又搞什么妖娥子?这一年皇帝都去了几次凤翔了?
皇帝总是出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万一把心给搞野了呢?万一逛腻了哪天想去西域看看呢?
“军内阳刚,士气如雷,煞气滔天,可抵一切阴魅。”张军也看了一眼李勉:“正好太子亦在军中历练,陛下可视之,亦为南征壮行。”
李适眼睛冒着亮光,张口就答应下来,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转头看向李勉。眼睛里全是希翼之色。
李勉皱了皱眉头,喘了口粗气,沉吟起来。
“首相,”张军说:“陛下出行,正合更替禁中。一应禁旅久失操练,已经不符合守卫禁中的要求了。
某以为,必须要进行一段时间的强度训练,恢复禁旅的战力,提升意识。这个期限……某以为六月可以。”
把禁军将士集中起来封闭式操练半年,加强思想教育,同时也进行一下甄别。
“如此一来,禁中如何?”李勉看了看李适,看得出皇帝的意动,只好问张军,那禁中的守卫怎么办?
“可由神策部接手宫城,曹王回转可接皇城郭城,三部轮换轮训,择优选用。陛下,首相,某以为,最忠勇者在下,非氏家子弟可相比。”
下层的人对国家的热爱和忠诚,永远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不可动摇不计得失,这是上层最缺失的东西。
李勉举拳轻轻敲了敲太阳穴,有些头疼:“若陛下至西都……何日可返?从员如何?司仪如何?陛下,礼祀也要到了。”
这会儿的人相当重视祭祀,一年当中祭天地祭鬼神祭山祭海祭祖宗,祭风调雨顺,祭五谷城隍,声势浩大,仪程繁琐。
而且这几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又多发旱蝗之灾,祭祀就显得尤其的重要。
“首相,”张军到是想起来点事儿,对李勉说:“开春之季,把田地深耕暴晒,以火烧灼,可嘱农户多饲长鸣都尉与鸭鹅,田间间被桑麻,皆可抵蝗祸。”
“哦?某到是听闻凤翔诸县有此传说,亦在大肆兴修水利。”
“是,近几年冬日渐暖,春夏必旱,某也只是早做准备。水利水井备之无患。”
“只是若旱时,井水往往下沉污浊,不能应时。”
这个时代水井利用发展的相当好,还有专门的法律条款,只是限于时代,井挖的没那么深,受条件影响比较大。
压水井技术其实也有了,只是不普及,这个时代河流大泽众多,地下水充沛,要用铁铸的压水井就有点不那么太实用。
“惭愧,某一直在想应对之法,还未有所得。”
这几年长安周边的地下水位在逐年下降,一个是因为人口集中,用水量大增,再一个就是地壳运动所致。
也就是在这一两年间,长安及周边就会发生一系列的地震,级数不高,但震源广,震动频繁,连皇宫的廊杆都倒了。
长安城倒了不少房屋,也伤了人。
至于说是因为大量取用地下水导致的地壳运动,还是地壳运动导致的水位下降,这个就没有办法了解了。
“某以为,引水利,还是以沟渠为上,井为下。井为地下之水,有托浮大地之益,取汲过多,必会引起地层陷落,故有地震。”
“小郎君以为,地震乃井祸?”
“只是原由之一,并不紧要。大地并非笼统一块,乃以百数十层砂石土蔓亿兆年挤压而成,水充其间。
或有石层裂缝,多有暗洞暗河,总有垮塌移位,便是地震,只是自然之象,与天时人相无关。”
“李卿,张卿,”李适听着两个人开始聊起来水利地震了,赶紧开口把话题往回拉:“某以为张卿所言有理,可召曹王率部还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