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曼帝国历一一七年十月中旬的一场秋雨,为激战正酣的第三次尼贡战场划上了一个暂时的中止符,战斗的双方都停止了攻势,开始清点前一阶段战役的收获和损失。
特曼和尼贡都对这场秋雨既爱又恨。
特曼的北路军、中路军会师莱顿城下,加上蒙蒂尼伯爵率领的一支奇兵,原本有望攻克兵力空虚的莱顿城,但先是在尼贡将士的奋勇抵抗下,丧失了战决的机会,然后又被大雨阻断了攻势,最后只勉强构建了一道针对莱顿城的包围圈,没有取得预想中那最大的战果。
而尼贡远征军主力在南部战场击败了人类的狂狼军团,由于大雨的关系无法继续扩大战果,最后只能接受一场击溃战,没有歼灭狂狼军团的主力。逃散的狂狼士兵虽然暂时失去了战斗力,但只要重新组织起来,加上从后方获得新的支援,很快就能恢复实力。
现在的局势是,特曼以黄金狮鹫军团为主力的十万军队包围了莱顿城,准备在雨势稍微停歇的时候重新起攻击,而尼贡远征军主力刚刚摆脱狂狼的阻截,正在冒雨北上。特曼的禁卫军由于全是重骑,在这种天气下无法作战,正焦急地等待在托莱河西岸——
尼贡远征军北上主力,无数拉成散乱队形的地底战士正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跋涉,他们急于赶回莱顿城,虽然从地心灵石传来的讯息他们已经得知,最担忧的情况并没有生,莱顿城面对人类的攻击支持了下来。
通信里没有详细说明战况,只是淡淡地提了一句损失很大,希望因斯特率领部队尽快回归。但因斯特、蒙塔尼亚克以及部队中的所有人都知道,莱顿城受到的攻击绝对非同小可,他们急于返回的心情仍然非常迫切。因此主力部队放弃了追索狂狼的败兵,实际上在这种糟糕的天气里根本也没办法追击溃散的敌人。
因斯特并非“独自”在赶路,他的双肩上站着两个好逸恶劳的家伙——鹰身人奥尔加和诺莱。
纷纷扬扬的雨点打到两个鹰身人的身上,他们昔日光滑柔软的羽毛湿乎乎沾作一团,鹰身人感觉非常不适。奥尔加忍不住用力支棱翅膀并左右摇晃他的脑袋,无数的水点四散飞溅。
因斯特将头转向另一边躲避突然变大的雨势,结果受到感染的诺莱做起相同的动作,诺莱的一根羽毛扫过了牛头人敏感的鼻腔,结果导致因斯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突然的震动让诺莱从因斯特的肩头滑落,鹰身人下意识地展开翅膀,按照已往的经验,从牛头人肩膀到地面的距离足够鹰身人调整好身体的姿势,优雅地飞到空中。
经验失灵了。诺莱保持双翅展开的姿势,平平地砸入因斯特面前的一滩泥水中,激起一大团混浊的水浪。
奥尔加则是从牛头人的背部滑落,幸亏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了因斯特的脖子,避免了像同伴一样的命运。
这场意外激起了队伍中的一片笑声,在紧张的行军过程中,众人难得地放松了一次,当然事件的当事人除外。
击败狂狼军团以后,远征军主力冒雨北上,恶劣的天气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困难。
穴居人还好一点,他们行军的度本来就够慢的,雨水带给他们的影响倒似乎不大。穴居人身材矮小,腿也很短,反而不太容易陷入泥泞和滑倒。穴居人那种富有穿透力的独特声音,也可以保证他们在雨中相互联系。
最惨的是鹰身人,他们失去了飞行的能力,而下肢的爪子显然不适合在雨中的地面上行走,于是牛头人义不容辞地负担起运送鹰身人的责任。
本身的大块头,加上额外的鹰身人负重,牛头人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上挣命,他们的度从步行部队之王,蜕变到了同穴居人一个档次。
美杜莎居然很适应湿滑的地面,他们像蛇一样的下肢在地上扭来扭去,灵活无比,现在只有他们还能保持原有的行军度。
在刚开始的混乱后,远征军总算排出了一个行军阵型,由美杜莎担任护卫警戒,全军在雨中艰难地向北挺进。
在历时两天三夜的跋涉中,尼贡部队竟然出奇地没有减员太多,在地底种族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雨中,最终点算掉队的士兵不足一成,这不能不说是一项奇迹。
奇迹的产生应该归功于穴居人,他们之间用特殊的、常人听不见的声音保持着联络,穴居人组成了一条尾相接的长龙,在雨势最大的时候也没有散。这种本领是穴居人在长期的地底生活中进化来的,在幽深复杂的地底隧道中,穴居人就是用这种方法来定位和寻找同伴。
穴居人的队列像一根长绳,其他种族靠在穴居人队列的两侧,整支大军有组织地行进。
本来牛头人力奔跑只要一天不到的路程,整整走了将近三天。这三天里雨势忽大忽小,但始终没有停过,虽然行军路径都是平原地区,远征军还是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一些原本平缓的溪流都变成了湍急的小河,水深没过了穴居人的头顶,最后还是靠牛头人的肩扛手提,才让全军顺利通过。
在这几天里围攻莱顿城的人类军队,顶着雨水挖掘了一道宽深的壕沟。这一带土质松软,人类挖掘起来倒不太费力,只是很多士兵长时间泡在泥水里,身上的皮肤红肿溃烂,产生了不少伤员。
人类司令官迪昂将军等不及他的禁卫军,亲自来到第一线指挥,聚集在莱顿城周围的人类兵力已经高达十五万,足够包围整个城市。迪昂将军计划利用壕沟将尼贡远征军主力同守城部队隔绝开,在天气转好以后再分头消灭两部分的敌人。
虽然壕沟只修建了一道,但是莱顿城中的尼贡军力非常薄弱,根本无力出城攻击,所以人类防守时只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壕沟的一侧就行了。壕沟足有六米宽、四米深,里面还积了深深的雨水,迪昂将军相信足能够抵御尼贡军队的攻击。
随后生的事情让迪昂将军的计划变成了一个笑话。尼贡远征军刚占领莱顿城的时候,就早有预谋地挖掘了几条出城的地道,从城中一直延伸到城外十几里的地方,这些地道挖得非常深、非常隐蔽,而且并没有在地面修建出口,反正需要的时候穴居人可以很快地打通出口。
人类没有侦察到这些地道的存在,魔法师只对浅层土地进行了粗略的侦测,甚至挖掘壕沟时也没有触及这些地道,它们都在十几米的土层中深深地隐藏着,也只有穴居人的工程能力才能修建这样的地道。
虽然地道很狭小,尼贡军队主力无法利用这些地道快入城,但莱顿城和外面的部队早已经通过地心灵石联系好了,在主力部队起攻击的时候,早已隐藏在一条地道中的穴居人突然选好位置向上挖掘,很快挖通了人类的壕沟。
数百名穴居人将壕沟两侧的土壁挖倒,填出一段可以通行的坡路,主力部队从这里轻易地突破了人类部队的防守,一气冲入了莱顿城中。
闻讯赶来的迪昂将军只捡到了几只地底军队留下来的鞋子,气得他当场暴跳如雷,抽出佩剑大砍,亲卫们噤若寒蝉。
随着尼贡远征军主力的入城,托莱河攻防战告一段落。
在战术上,人类的损失远远过了尼贡,但他们突破了大河防线,从战役的角度他们是胜利者。但从战略角度看,人类既没有攻克莱顿城,也没有消灭地底军队的主力,面对坚城只能打一场不情愿攻城战,而他们的攻势器械极度缺乏,必须就地制造和从西岸调运,战事势必旷日持久。
人类拖不起,莱顿城下面的通道随时都会贯通,这是一座火山,能够颠覆整个特曼帝国的特大火山。
迪昂将军已经有些绝望了,他诅咒天气、诅咒同事、诅咒下属,他诅咒更多的是躲在城里的尼贡军队,他甚至梦见地底涌出了无数尼贡军队而突然惊醒,醒来以后全身汗如雨下,他不止一次地后悔,为什么要争当这个东北战区的司令,为什么当初被这个职位的荣耀和权力迷住了双眼,而进行了这场不顾一切的赌博——
远征军的主力部队兴高采烈地进入了莱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