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双雄初会(七)(1 / 2)

 上午十时,位于沙埠镇东南方向的硝烟味不怎么浓的一八八师一一三团阵地。

以保卫桑梓为已任的桂军官兵们,正与距自家阵地不足四百米的一股日军,有一搭没一搭的对射着,他们当中的一些老兵油子一边端着步枪好整以暇捕捉着猎物,一边还时不时忙中偷闲的抽上一两口香烟,他们脸上露出的那种享受已极的表情,很能给人以一种醉生梦死的感觉。鉴于各部队在先前的战斗中,伤亡都不小,行营主任此刻采用的是全面粘上、局部突击的拖延战法。不在主要作战方向上的这个团唯一的任务就是与对面据守外围阵地的日军保持接触,不使其逃脱而已。故而发生的一一三的防区的战事连激烈紧张都谈不上,惨烈血腥就更是无从说起了。

一三一团,一营四连阵地。

“丢他妈!三毛,都叫你不要乱放枪了,你还把你那杆破枪打得跟机关枪似的,你想把鬼子的迫击炮召来送大伙一起上西天!”排长董二愣可不是光说不练的主,话说到一半,才补充上来的小名叫三毛的桂林新兵那瘦不啦叽没二两肉的屁股上,便已经被他踢了好几脚。当了近十年兵的董二愣的力气可大着了,虽说在心里拿捏着分寸了,他这几脚下去,还是把三毛踹得在地上当了正如假包换的滚地葫芦。对于这起发生在光天化日下的殴打士兵的“恶性”事件,整个连队没人出来说说公道话。事情发生后,不单新兵、老兵们都在哄堂大笑,就连平时口口声声要废除体罚的连长钟民生,也没有跳出来干预。

钟民生从高高在上天天与地图文书打交道的师部参谋,下到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的一线连队来带兵打仗已。经有将近二十天了。钟民生再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民主、人权地学生官了。他心里明白董二愣之所以会这么着急上火。无非也是想让什么都不懂地新兵三毛能在战场上活下去,方法虽然野蛮了些,可心却是颗滚烫火热的金子

被四连的官兵取了一个“秀才”绰号地钟民生。在穿着上这身老虎皮前,可是正儿八经的广西大学的三年级生。象他这么高学历的年轻军官,莫说是一三一团了,就是整个一八八师也没几个。下到基层连队来当连的,钟民生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了。

“打人事件”刚刚过去几分钟,这位一年前概然投笔从戎的二十一岁的连长。就“极不责任”地在战壕里和衣而卧地进入睡眠状态。每一个军人。都知道如果能在战场上保持旺盛的精力,就意味着自己能多几分生存下去地把握。可知易行难。处身于被凄厉地枪炮声和让人热血澎湃地喊杀声包围的恶劣环境。并没有多少人。都能有钟民生拥有这种不管周围动静多大,倒下就能睡得着地福气的。那需要极稳定的心理素质。

有些身经百战,在死人堆里钻来爬去过的老兵们,也能做到在炮火连天中睡得酣然香甜,只有一有动静,又能在第一时间一跃而起。wap.1k.c n可他们那种本能是在血火里烤出来的。钟民生却是天生就是风雨不惊的性子,就想惊惶失措都做不到。

就凭这份别人几生几死会才能练出来的从容不迫,钟民生就没有辜负对他很是器重的本师的海师长的期许。海师长早就断言,别看这小钟长斯斯文文的,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却与生俱就带着些当一线指挥官所必须的宝贵天赋。

“连长,醒醒,有件怪事,你最好能亲自去瞅瞅。”钟民生才睡了一小会就被一脸疑惑的董二楞唤醒了。

“给营部,不,直接向团部报告,有一支数量不明的日军的战车部队,正从我连阵地左侧向我军阵地纵深快速迂回。”半年前,钟民生有幸跟着海师座到第五军去看过战车演练。他知道那正从远处向自己的阵地,同时也是全团的阵地的侧翼,急速飘过的那一股股烟尘,代表着什么“轰隆……”几乎在钟民生发现奉中原远规一之命实施迂回攻击的小丰部队的同时,日军新的一轮的猛烈炮击开始了。做为离小丰部队最近的中队的阵地,四连自是日本炮击的重点中的重点。

光是炮弹,倒还吓不住钟民生和他手下那些战斗愈是残酷血腥就愈加兴奋的老兵们,可恨的是,日本人在常规炮弹中还夹带了让人防不胜防的毒气炮弹。这可就让事先全无防备的四连官兵们大感吃不消了。

虽然采取了种种应急措施,但被笼罩在黄色的让人作呕烟雾里的官兵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这也很好理解,若是毛巾加水,真能完全防得住毒气弹的话,相信各国也就不会有兴致,再生产这种不单造价不菲还容易招人非议的武器了。

“带上所有伤员,撤!”战争在很多时候与知难而进的英雄主义无缘。在全连已处于只有不到一半人,还保存有战斗力的窘境的时刻,面对自已的连队将要日军正面出击和侧后迂回的日军包围歼灭的危局,钟民生上尉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

钟民生很清楚,他下这个命令,对他个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实际上是在履行一个集团军总司令职责的行营主任早有明令,不战而退的部队,其部队长就地枪决。但他更明白,光凭自己手上这几十号人,是无论如何当不住日军的攻击的,硬撑下去,不过是白陪上一条性命罢了。最让钟民生揪心的还是,若不及时撤退,等待那些被鬼子的毒气弹薰得陷入深度昏迷的兄弟们的命运,只能是让日本人一个个用刺刀挑死。在自己跟上百个兄弟的性命之间,钟民生觉着自己没有任何犹疑地理由。

钟民生这边话音刚落,日本人地迫击炮弹就一群群的砸在四连的阵地上。和鬼子没少打交道地老兵们脸上都变了颜色。这种情形明摆着是小鬼子要发起步兵冲锋的前奏嘛!

四连无愧是一三一团老兵最多的一个骨干连队。1--6--k--小--说--网都到了大难临头的最后关头,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的班排长们,都还在尽其所能的想不位自己地班里、排里地每一个兄弟。至于武器吗!能带就带。实在带不了的,也只得砸烂了事。虽说枪是当兵地魂。可人命大如天这个道理,大家伙还是认可地。

少时前,还人头攒头地阵地,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了。几百米的战壕内,只剩下钟民生孤零零地一个人。

许是四连的兄弟们的动作太迅猛的缘故,人都了老半天。钟民生却一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一排排小鬼子的狰狞面目。对于一个抱定死志的人来说。在等待死亡中渡过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样的难熬。钟民生直觉着这寂静在一点点的消磨的自己理智。他快要疯了。

“咔!”等正搂着一挺机关枪的钟民生下意识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海师长送给他的打火机点着时,这才猛然省起自己是从来不抽烟的。这会儿就是想抽都没地找香烟去。

你还别不服气。当人长官的人什么时候都有福的,只要打着打火机,就会有人把上好的卷烟巴巴的递。

正渴望着在人生尽头抽根烟的钟民生,也不管这烟是从那来的,接过点上先狠狠了吸了几口,方才带着一脑门的眩晕,回头去追本朔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