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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猜到了,她却还只是说:“轻点声,娘刚睡了。”

“这几天娘”

她话音还未落下,却忽地被抱住了。

那魁梧的如同小山一般的少年拥抱了她。

庄鱼一愣,

还以为夏极要对她进行攻击,

但她有恃无恐,因为死亡对她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反倒是杀了她的夏极会显得有点蠢。

但一两秒后,她明白了这只是单纯的拥抱。

她彻底愣住了,

之前所有的洞察都被打破。

所有的猜测里偏偏没有这一条。

以至于,她身子僵住了。

她刚想说话,

耳边又传来一个字“姐”

庄鱼一头雾水,整个儿懵逼了。

这根本不是她想到的后续。

然而,她任由面前的少年抱着,奇异的是她甚至能感到这种拥抱里不带任何男女的情愫,而是一种纯粹的亲情。

好像一对亲姐弟久别重逢。

庄鱼双手颤了颤,终究没推开少年,但她心底却充满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在明明知道她是鬼的情况下,还拥抱她,还叫她“姐”?

庄鱼思绪极快,转瞬就反应过来,笑着轻声道:“别以为你叫了我姐,我就会帮你,你若不值得,我就不会付出。”

意料之中的气急败坏根本没有,

她听到了一声真诚的声音:“鱼儿姐,我可能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我走了,你会照顾娘吗?”

庄鱼愣了下,道:“会,这种难得的亲情,我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会照顾她。”

“等等,你叫我什么?”

夏极没回答,而是道:“那就可以了。”

他其实早已知道答案,露出笑容,双手又紧了紧,抱紧庄鱼,轻声道:“那如果娘问起,你就说我去远方斩妖除魔了。”

庄鱼只觉至今为止她的所有想法全部出了错,讷讷道:“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让她捉摸不透。

这根本是不可思议的事。

她可是魔女啊!

从来只有她让人捉摸不透。

下一秒,夏极松开了她的手,一把把她拉了出来,又轻轻关上门。

庄鱼茫然道:“你要干什么?”

夏极笑道:“让你见见我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庄鱼美目大瞪。

什么?!

男人最引以为豪的东西?

是名?

是利?

是肌肉?

还是咳咳咳咳

庄鱼花容失色,旋即霞飞双颊。

好刺激啊。

片刻后。

凌晨的月光下,潺潺的溪流冲刷去盛夏的炎热。

庄鱼坐在这溪边,脱去了十方靴。

晶莹的小腿,雪白的足面,玉露似的足趾点入溪流里。

她古怪地看向身侧

那魁梧如小山般的男人透着一种沉稳无比的气魄,这气魄和上次见他有极大的不同

好似,这男人不过寥寥数日,便洗尽铅华,产生了蜕变。

以至于,他不演不作,坦坦荡荡,却给人一种很舒心与很靠得住的感觉。

而这男人居然正在

烤鱼。

庄鱼喊道:“喂你还能有点追求呀,最引以为豪的东西就是烤鱼吗?”

夏极笑道:“姐,我烤的味道可能一般。”

虽说听过不知多少遍各种各样的称号,但在这种直面本体的喊“姐”,庄鱼还真是很稀罕

这男人是在喊真正的她“姐”,而不是喊她的假身份。

庄鱼全身颤抖了一下,如触电一般。

夏极奇道:“山夜虽寒,但你还不至于冷吧?”

庄鱼愣了下,忽然胸口起伏起来,

紧接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笑的仿是肚子疼而捂住了肚子。

“哎哟,哎哟你是傻子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又知道你现在该做什么吗?”

夏极不以为意,笑道:“知道啊娘说过让我们姐弟好好相处,而做弟弟的即将远行,在远行之前来展露一下手艺,为姐姐做一顿烤鱼,不该么?”

庄鱼跳起身来,赤足踩踏在软软的草地上,指着他问:“你是不是想让我帮忙?让我帮你去解武当之围?让我告诉你该如何做?让我”

她的话被打断了。

夏极摇了摇头。

庄鱼道:“我明白了,你欲擒故纵,想打亲情牌,然后让我主动帮忙,因为你觉得亲情在交易天平上也可以具有价值而对我这种孤独的魔女来说,真正的亲情实在很珍贵,你抓住了我的弱点。

但是我告诉你,你的这些想法,我都清楚,你做的很棒,比之前有进步,但是我是知道的,把一个魔女当做亲人,这是何其可笑的想法,你就算自我催眠一时,也”

她的话又被打断了。

夏极抬起一串儿烤的金黄的鱼,道:“熟了。”

庄鱼顿时停下长篇大幅的说话,“哦”了声,接过鱼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鱼没那么好吃,如果她来做,会做的更好。

但此时的感觉就很特别。

她还是安静地吃着。

夏极坐到她身边,一边吃烤鱼一边道:“我小时候会随着镇上的猎户来这里打猎,那时候这世道还没这么乱,几乎看不到什么妖怪,而因为在武当山脚下的缘故,盗贼也没有。”

庄鱼道:“很正常。”

夏极继续说着他小时候的事,就如一个久未相认的姐弟在说着感情上的事。

然而,事实是,在第六次轮回时,他已经几乎把庄鱼的过去给问清楚了,除了本体之外,他知道了许多事。

譬如魔女也曾经有过正常人的时候。

而因为无法进入第四境的限制,使得她们不会也不可能被“异”影响。

所以,她们会感受到强烈的属于人的孤独感。

在最初的时候,她们还会通过谎言构建的一重重身份去体验人间的感情。

但,一旦这谎言被戳破,别人对她们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恐惧感。

她们已经习惯了

而在漫长至极的时光里,她们拥有了新的生活方式,也彻底习惯了成为禁忌,对于生死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若是换一个角度,这岂非是一种诅咒?

他此时之所以说自己的过去,就是在完成等价的交换。

我知你过去,现在你也知道我了。

庄鱼一开始还挑刺,但很快她感受到了身侧男子的真诚。

于是,她什么都不说了。

魔女给人谎言。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需要谎言?

可是,她们太敏感,太聪明,以至于能够一眼看破所有谎言。

谎言若被看破了,又如何投入感情?

现在,她已经观察了好多次了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没有说谎?

庄鱼已经无语了。

但却又很享受。

这温暖的声音包裹着她心底深藏的孤独,让她有些贪恋。

但再美好的时光,也会过去。

凌晨的天边呈现出灰蒙蒙的色泽。

这是黑夜和黎明的交界时。

夏极站起身道:“鱼儿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

庄鱼露出笑,然后忽然道,“这局,远比你看到的更艰险,你破不了,没人破得了,这是魔女的狩猎。

而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魔之间是不可以内斗的,除非你能够做到用体内的魔火压住浩然正气。”

“鱼儿姐”

她的声音再度被打断。

庄鱼挑眉,“嗯?”

她看到了那男子露出阳光的笑。

“再见了。”

“你”

魔女平生第一次产生了挽留的想法,这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在这几个犹豫之间,那小山般魁梧的身影已经只剩下背影了。

他的背影,在光明和黑暗之间。

踏着夜色,走向黎明,渐去渐远渐不见。

“解决问题有三个方法。

第一,问题本身,包括制造更大的问题,让原本的问题不再是问题。

第二,解决出问题的人。

如果都做不到,那么

就只剩下第三个方法。

那就是,解决被出问题的人。”

夏极走在山野之间。

“魔女本身强吗?”

“不强。”

“因为她们无处不在,因为她们本体无迹可寻。”

“可即便如此,她们还是会被追寻因果而杀死。”

“但因果杀法,乃是秘宝功效乃是至强的杀伐之术。”

“若是没有重量,就不可被称量。”

“若是从不存在,就不会被杀死。”

“若是没有因果,便是莲也无效。”

小山般的黑影于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武当山太极宫。

紫霄宫里,灯火亮着,隐约可见真武大帝玉像下诸多持剑抓比的道士道姑身影。

此时,黎明已起

即便被魔徒包围,即便已经死了不少人。

但饭还是要吃的。

担任火夫与厨子的掌烛道士急忙去膳食房了,

而大师兄玉鹤子若有所感,走出了紫霄宫。

这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又有着乡土气息的道士疑惑地看着四周,忽地他看到一道黑影闪过。

玉鹤子一惊,正要说话,耳中却传来传音。

“师兄,是我。”

玉鹤子愣了下,辨出是小师弟的声音,急忙随那黑影而去。

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墙垣间。

而屋檐下那白袍的身影不是清泉子又是谁?

玉鹤子走上前,奇道:“师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夏极从袖中递出一张纸,道:“大师兄,师父出关,或是掌教归来,请把这信转呈。”

他毫无避讳,信纸甚至曾封入信封。

玉鹤子咳嗽了下道:“师弟啊,不是师兄说你,你这传信也太随意了吧师兄告诉你,就算不打开,师兄只要瞄一眼纸张的背后,就能猜到你写了啥。”

夏极笑道:“那写了啥?”

大师兄收起信纸,放入袖中,念道:“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念完之后,

他愣了下,“师弟你就写这东西?啥意思?这是啥意思?师弟,你打什么哑谜”

但是,夏极没说话,而是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向着大师兄微微欠身,温和道:“师兄,承蒙关照了。”

“不是,清泉子”

大师兄话还没说完,那白袍身影已经镀染了一层浩然正气,然后化作光电飞快远去,不见。

“清泉子!”

“清泉子!!!”

大师兄追喊着。

但他哪里赶得上有浩然正气这种超顶级buff加持的夏极?

玉鹤子才跑开,在墙角后,却有一道黑影走了出来,口中重复念叨着:“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

似乎是一篇道藏里的内容。

有什么深意?”

黑影正是张柏,是三师兄云游小队里的一员。

天色渐晚,距离魔徒攻山的时间仅剩一个多时辰了。

夏极坐在精致的甜点桌边,和苏太上一起喝着茶。

苏太上道:“我这茶都是百年前的茶了,百年前最好的茶产自白云山庄,现在也不知在哪儿了。”

夏极知道她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便只是喝着茶。

相比这边的悠闲,

“凤雏”阿紫就忙坏了。

“一队树妖到位了吗?!”

“二队,二队保持队形!”

“三队四队五队六队七队八队九队呢?都到现场了吗?”

“大家注意啦,今天虽然是初次出战,可是我们不能失败!还记得我告诉你们的话嘛~~~”

“记得”,树妖们齐声喊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卧龙”苏太上前辈忍不住瞪大眼看过去,“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前面的话和后面的话,以及现在的局势老身都明白可是,为何无法把这句话联系上呢?会否说错了?”

阿紫捏了捏小拳头道:“大家说的不错!加油!”

苏太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慎重的光芒:“真不愧是凤雏。”

再一侧头,却见盘古稳到极点地坐在边上。

如一座镇压在大地上的巍峨神山,让人无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