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秋雨漓漓,水珠划过屋檐,汇入道路两旁的水流当中。
珊瑚撑着雨伞,站在路边左右看驶过的汽车,随后一路小跑向道路对面的饭店,蓝色布帽下的两根坠子在肩旁晃动着,一路奔跑、收伞、推门而入,这是个并不算大的饭店,由于今天突然下雨,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人,眼见一个小孩子推门进来,站在门边的服务员第一反应便是朝外面看,见外面没什么人过来,方才回过了头。
“姐姐,我要点东西。”
“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一个人来的。”小女孩坐在凳子上取下了帽子,自顾自地拿起菜单翻找起来,随后在最后一页上点了点,“皮蛋瘦肉粥,我哥哥生病了,我要一份最好的。”
她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随后又是一张,这样的店里,两百块基本上可以吃一桌大餐了:“要用砂锅煮的,肉要新鲜,多放肉多放皮蛋,要保证好吃有营养才行……两个人都要吃饱,一定要用心煮哦。”她很认真地将钱放在桌子上,伸出两根手指。
看她一副小大人般认真的模样,那女服务员微微愣了愣,随后低头笑道:“姐姐知道了,快把钱收起来,不用这么多的,我跟里面说一下,一定让他们煮一锅最好的粥,好不好。”
“嗯,那我待会给你钱。”珊瑚点头,随后又补一句,“不能偷工减料啊,我喜欢吃肉和皮蛋,不喜欢喝粥的。”
皮蛋瘦肉粥要重新煮自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弄好,那女服务员进去交代一番,之后便出来倒了一杯饮料给珊瑚,大概是觉得小女孩可爱,蹲在一旁陪她说话。珊瑚性格早熟,见这女人将自己当成小女孩来哄,说话奶声奶气的,心中甚为不爽,只是目前还等着这店里的粥,偶尔便敷衍一两句。
不一会儿,又有人从门口进来,女服务员看了一眼,却没有过去理会,那进来的是一个与女服务员年纪相仿的男子,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在此时算得上新潮甚至反叛的衣服,先与女服务员打了声招呼,随后望向坐在旁边不说话的小光头:“小丽……咦,这是最近跟在蓝梓后面跑的那个小光头吗,来这里干什么。哎,你叫什么名字?”
珊瑚看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你。”
“不认识我?怎么可能,你这就是不给面子了,光头小子你混哪里的,整个东南亚都叫我短笛哥啦……”
“你才是小子,我是小妞!”
“好,小妞,来叫声短笛哥听听。”
他这样说着,那女服务员也站了起来:“短笛哥,陈亚迪你七龙珠看多了还是吃错药了,来这里吓唬小孩子!”
“哎只是开个玩笑嘛,小丽……”
“你再吓唬小孩子就给我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我错了……”
“……”
一旁,珊瑚无奈地别过头去,懒得听这对狗男女的打情骂俏。
不一会儿粥煮了出来,用小脸盆一般的砂锅装着,珊瑚连砂锅的钱一块付了,待到稍微凉一点,用报纸包住砂锅边沿的两只耳朵,带起蓝色的布帽,将雨伞撑开夹在颈边,就那样小心翼翼地出去了。
外面还在下雨,加上拒绝了服务员帮忙送货的好意,一边要端着砂锅一边要夹住雨伞的小女孩走得有些艰难,踏着小心的步子过了马路,随后沿着道路去往街口,在街口的房檐下将砂锅下稍稍停了片刻,仰起头看了看雨势,方才搓了搓被烫得有些发红的双手,端了砂锅继续走,由于一路上雨伞更多的是遮住了砂锅,十多分钟后回到危楼上,她的后背倒是溅湿了不少。
蓝梓的病情其实不算重,有点发烧、厌食、全身无力,但下床活动还是勉强能做到,原本是给了珊瑚一些钱让她去菜市场买些东西回来煮,想不到端回来一锅粥,看这皮蛋瘦肉粥的成色和材料就知道自己给的那点钱怕是买不到的,微微撇了撇嘴,他看着珊瑚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寻找碗筷。
“我知道你想吃其它的东西,可是买回来我也不会煮啊,你现在有病,现成的喝粥最好了。”
“买回来我煮就可以了……”
“不行!”珊瑚拿着碗筷等着他,随后走过来,“你有病就不能乱下床做事!”
这光头小女孩性子倔,但关心人总是好事,两人围在床边将那锅粥吃了大半,珊瑚用热水洗了脸帕过来给蓝梓擦嘴,随后进去厨房收拾碗筷,她显然不常干、甚至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不过两个碗,好不容易洗干净了结果还砸烂了一个,收拾瓷片的时候又把手指割出血来,最后还是蓝梓叫了停,给她上药,用创可贴包起来。
“这样子,最近的时间你是真的不许去垃圾场了,那地方最容易感染细菌。”
“反正最近你也感冒了,而且在下雨。”
秋雨绵绵,看起来毫无停顿的迹象,这栋危楼位于城市边缘,附近已经没有多少住宅,到了晚上,这亮着暖黄色光芒的三楼房间便仿佛黑暗中孤独的灯塔,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呆在房间里,珊瑚闲得无聊,拖出原本搁在阳台上的半袋马赛克——也就是一般建房时贴在外墙上的方形小瓷片——蹲在房间的地上当多米诺骨牌摆,一边摆,蓝梓一边跟她聊着天。
“珊瑚你在学校有交到朋友吗?”
“不知道啊。”小光头想了想,“我跟我同桌聊得还可以,跟其他女同学也有说话……”
“放了学不一块出去玩?”
“她们玩的都很无聊啊。”
“那我也很无聊。”
“没有啊,树屋很好玩,垃圾场也有很多东西可以找,我最近正打算做一把冲锋枪呢,可惜还没找到很适合的材料……”珊瑚聚精会神地摆着马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