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作画过程中,为了更好地表现物体,还可以根据画面内容的需要,镶嵌各类材料,使画面层次更加丰富。最后,经过打磨并罩上清漆,再用细瓦灰与生油推光,一幅磨漆画就成型了。
这些工艺说来简单,可制作一幅简单的磨漆画耗时至少也要大半个月,因为费工。就说冯虞关起门来作的这幅梁裕肖像,勾底很简单,就是西式素描技法,但是上一种颜色,就要等它干透,之后还得打磨一次。
这还不算,还有更费事的,肖像上梁裕的面部是用浅色木粉填充,磨后再染,染过再磨;衣服上的金边是用金丝镶嵌;外露的白色中衣是用鸭蛋壳镶嵌、压碎而成……
前生冯虞的夫人攻读艺术类成人硕士,选的专业就是漆画,冯虞无事时便要给老婆打下手,打磨什么的辛苦活多半都是他扛走了,一来二去的,画家谈不上,画匠倒是蛮够格的了。整整一个月,冯虞每天一早起来干这个,将近午时又要赶到店里,直到晚上回家之后才能喘口气,容易吗。要不是前些日子陈行恩顶了账房的活计,能不能赶出来还不一定呢。
冯虞将作画的关节一一说与两人分晓。一听这磨漆画还有这么多道道,得来如此不易,梁裕对这份礼物自然是一万分的满意,手指头揉着光溜溜的下巴笑个不停。“好,好,好小子,果然是个有心的。”
那叶如荫在一旁羡慕得不行,突然想起自己也有一份年礼,赶忙打开自己那个锦盒,一看,里头却是一把折扇。
折扇系倭人发明,宋代时倭、朝两国入贡,不过一直没流行开来。到了永乐年间,朝鲜再次进贡折扇,永乐帝觉着这种扇卷舒方便,就命宫中匠人仿造。后来由宫中传出,很快风靡全国。到了弘治年间,这折扇已是平常之物。
初看之下,叶如荫不免有些失望。直至拿在手中仔细把玩,方才发觉其中妙处。原来,此时通行民间的折扇做工用料还比较粗糙单一,扇骨俱是素面或髹漆十四股方竹或毛竹骨,扇面多用素白纸。至于折扇上的行书作画,这些年流行的是“吴门画派”,多描绘文人游山玩水、品茗听泉、读书抚琴的雅兴,还有就是江南山水名胜。
这柄折扇却大有不同,用的是经过水磨涂蜡的九寸五分十六根湘妃竹骨,晶莹玉润,园晕分明。扇面用的是黑纸,一面是以金粉绘制的腊梅图,疏阔隽永,另一面是两个毛体金粉大字“傲立”。叶如荫是越看越喜欢,捉在手中摩挲把玩,再不肯放下了。边上梁裕看了好生奇怪,不就个扇子么,怎么爱得跟什么似的?
半晌,那叶如荫方才回过神来,收起折扇,和冯虞说话的腔调又亲和了几分:“冯虞啊,想来这扇子也是你的手笔了。看不出,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具,这些可都是千金之作啊。”
一听到“千金”这俩字,梁裕眼睛一亮:“叶大人,咱家只知道这东西稀罕,按你说,竟然是价值千金了?”
“公公,这千金还是往少了说的。您说,就您手上这磨漆画,如此的逼真灵动,别地方上哪儿寻去?我这折扇,虽不敢说有多矜贵,这用料、这书画,别出心裁,朴质古雅之趣扑面而来。”
梁裕听了这话,兀然起身,在屋里转了几圈,猛然转向冯虞,“冯虞啊,这磨漆画,还有这折扇既是这么宝贝,你这手艺可得好好用起来。不如便由咱家出钱出人,叶大人也凑个份子出块地皮,你冯虞管事,做起个工坊来。一来,听说如今这万岁爷就喜欢这些个稀罕物什,咱们精心整些个好的贡献上去,这好处必定是少不了的。再一项,这么精妙的物什,那些个王公显贵必然喜欢,这些个看见好的从不问价,这当中能有多少进项!你们说呢?”
一听梁裕愿起这个头,叶如荫自然是求之不得。冯虞一琢磨,这东西做的就是高端,要是靠自己去推,成不成还两说呢,当下应允下来。梁裕一看可为,当即叫来总管吩咐外头访客一概挡驾,三个人关起门来又商讨了一番操作细节,
最后约定梁裕出股本,叶如荫寻一处宽敞所在,工坊所需匠人全由梁裕从匠户中勾取,所需役银由官库支付,叶如荫这边还得抽人负责工坊的安防保密,冯虞任总头,算是技术入股。最后的股份分成是梁裕占五成,叶如荫与冯虞各两成五。
大事议定,梁裕心情大好,硬是留了叶如荫、冯虞在府中用过晚餐方才尽欢而散。
冯虞拎着缩水大半的包袱独自回家,边走边琢磨,这趟拜年可是赚大发了。磨漆画,本钱没多少,工钱由官府支应,那不等于白赚,又是高端产品,获利必然极为丰厚,就算是两成五,那也是相当可观了。哈哈,钱多了不咬手,不要白不要,白花花的银子向我砸过来吧……
正想着美事儿,斜刺里突然蹿过一人,一把夺过冯虞手中的包袱扭头就跑。原本冯虞打算今日再往杨千户那边拜年去,结果在梁裕那边耽搁了,给杨雄的礼物还在这包袱里装着呢,冯虞急得跳脚,一边大喊着“抓贼”一边撒腿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