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嘉庆5(2 / 2)

“哈哈!”武行德豪爽地拍着韩奕的肩膀,“等为陛下祝寿事了,你我找个清静的地方痛饮一番,如何?”</p>

“一言为定!”韩奕与武行德击掌为誓。</p>

武行德一直站在街上,目送着韩奕步入侍卫司。随从问道:“节帅方才为何与韩侍中说出那一番话?”</p>

“我又没甚损失,何乐而不为呢?”武行德摇头道,“况且,这世上多一个朋友,路便好走了,韩子仲绝非池中之物。”</p>

侍卫司内,史弘肇让韩奕等了半个时辰,才在“百忙之中”接见了他。韩奕毕恭毕敬地立在堂中,史弘肇没吩咐他入座,他也不敢坐。</p>

“中书未行敕令,你为何离西京?”史弘肇单刀之入地问道。</p>

“陛下亲遣郭允明来传命,末将也觉得奇怪,今日刚到京城,特来侍卫司见史公,想问个明白。若是史公觉得末将不该来,末将立刻便回洛阳,一切依史公军令行事。”韩奕装糊涂。</p>

他自称末将,当然是因为他是义勇军的都指挥使,是史弘肇这位侍卫亲军都指挥使的直属部下。</p>

史弘肇见韩奕恭敬,脸色稍缓,徐徐说道:“今日来京,可曾见过什么人?”</p>

“回史公,属下与折令公今晨一起到的京城,与令公道别后,属下先去了冯太师府第,然后便来此处了。”韩奕回道。</p>

“听说郭允明满京城寻你,陛下或许有要事找你,你还不入宫觐见?”史弘肇故意说道。</p>

“属下不曾听说此事。自讨平李守贞等三叛,眼下四海靖平,也没什么大事。况且有史公、杨公与郭公坐镇京师,哪里需要我等面君。”韩奕道,“后日便是嘉庆节,那天末将再随史公入觐也不迟啊。”</p>

“坐吧!”史弘肇对韩奕的恭顺十分满意,这才想起看座。</p>

“谢史公!”韩奕拜谢道。</p>

正说话间,堂外有人喧哗,嚷着要入内拜见史弘肇。小吏禀报说是皇帝身边的一班伶人,所谓伶人,便是奏乐唱戏的,史弘肇脸色一沉,命伶人们进来。</p>

伶人们个个喜气洋洋,都手捧着锦袍、玉带。原来皇帝刘承祐为先帝刘知远服丧期满,这下刘承祐终于可以享受皇帝应该享受的,可以光明正大地听乐了。皇帝一高兴,伶人们便个个都得到赏赐。</p>

不知道伶人们如何想的,他们觉得应该当面向掌禁军的史弘肇拜谢,否则不足以对史弘肇表示尊重。哪知史弘肇还未听完伶人们的一番歌功颂德的谀辞,勃然大怒:</p>

“我等将士戍边苦战,浴血奋战,家中儿女嗷嗷待哺,尚不得封赏。尔等伶人何功得此赏赐?”</p>

“来人,将锦袍、玉带夺下,轰将出去,违者斩!”史弘肇命道。</p>

庑下奔出一队凶悍的军士,不由分说将财物夺下,伶人们目瞪口呆,反应慢的被军士们踢翻在地,磕飞了几颗门牙,剩下的夺门而逃,否则就得将卿卿性命丢在这里。</p>

待伶人们被轰了出去,史弘肇余怒未消,他见韩奕发愣,问道:“你觉得我处置得如何?”</p>

“史公高义,方才一番话,令我等武将倍感欣慰!”韩奕道,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比王饶高尚多少。</p>

但评心而论,史弘肇方才那一番做派与言辞,韩奕也觉得十分痛快,恨不得痛斥伶人的是自己。将士征战四方,虽然不乏升官发财之想,但总是以性命为赌注的,大将们一个不小心,就战死沙场,小卒们要是客死他乡,家中妻儿母女何人抚养?伶人若是靠演戏唱曲,便受封赏,确实让征战在外将脑袋别在腰上的将士们感到寒心。</p>

打狗要看主人,史弘肇如此做,分明就表示他没把皇帝放在眼里。作为侍卫亲军都指挥使,他掌控着军队大权,也完全也有资格这么做。所以,韩奕只有伏首听令的份。</p>

宰相兼枢密使杨邠虽擅权,也没少接受贿赂,但往往还拿出部分献给朝廷,韩奕听说杨邠退朝后,府第门庭也比较清净,并非是宰相门前鼎沸若市的情景。史弘肇更是贪财,他兼任着宋州归德军节度使,部下在宋州狂征暴敛无人过问,史弘肇执法又极苛刻,因为他不允许别人犯法,偌大的京城,“路不拾遗”。</p>

可见人是复杂的。正如韩奕在洛阳将贪官污吏一网打尽,自己却数次遣人给史弘肇送了不少钱。</p>

“韩侍中今年多大了?”史弘肇问道。</p>

“回史公,末将今年二十。”韩奕答道。</p>

“嗯,陛下这个月也满二十岁了。”史弘肇道,他那张黑铁色的脸膛,古井不波,“二十岁的人,已经不是懵懂少年,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p>

韩奕不敢确定他在说皇帝还是在说自己,只得说道:“史公说的是,不过就属下而言,涉世不深,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需史公及时告诫。”</p>

“你二十岁,便位兼将相,也足以笑傲世人了。”史弘肇笑道,“史某何德何能,怎敢对韩侍中指手划脚呢?”</p>

“属下如履薄冰,不敢居功自傲!”韩奕道,“全凭史公栽培。”</p>

“呵呵!”史弘肇发出轻笑声,“郭公常说洛阳韩奕智勇双全,可堪大用。就是不知韩侍中是否可堪驱使?”</p>

“史公军令所指,末将必拼死以赴之!”韩奕当即保证道,大言不惭,内心实愧。</p>

史弘肇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只可惜,这世上总是有些人顽固不化,敢螳臂当车。”</p>

“杨公掌内外政务,史公掌宿卫,郭公掌对外征伐,三司使王章掌天下财赋,朝中有这四公,试问天下谁安敢异动?”韩奕自认为比较识实务。</p>

“此番嘉庆节,除了为陛下祝寿之外,就是给天下诸侯移镇。总有人心怀叵测,敢妄议朝政,你以为如何?”</p>

“朝迁欲移藩镇,防止藩臣尾大不掉,是惩前毖后之举,理应如此。”韩奕答道,“朝廷欲移属下去它镇,属下必乐而赴之!”</p>

“果真如此吗?”</p>

“史公当面,属下此心唯天之表!”</p>

“哈哈!”史弘肇放肆地大笑。</p>

在他这大笑声中,韩奕愈发显得卑微与恭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