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解甲6(2 / 2)

“梅花有什么好看的?”王峻阴沉着脸。</p>

“冯太师与范相公已经到了城外。”</p>

“哦?”王峻神色复杂,他本以为郭威会派范质与魏仁浦来,却没想到郭威请出了冯道,“这跟赏梅有何关联。”</p>

“万一冯太师与我话不投机,王相公恐怕今后将没有再赏梅的机会了。”韩奕道。</p>

“可惜的很,你我二人要是能同心协力,一向为公,我在朝中帮陛下治理天下处理国计民生大事,你在外南征北战,不出五年,我大周将天下无敌也。”王峻答道,“你若是杀了我,也只有亡命天下一途了,因为陛下将不会再信任你。”</p>

“天大地大,我何处去不得?”</p>

“话虽如此,但天下纷乱已久,人心思定,陛下又是个明君,你若是造反,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你如今的实力和面对的形势能比得上李守贞吗?当然你可以去投靠太原或者辽人?”</p>

王峻见韩奕脸色难看,许是因为知道冯道与范质抵达的缘故,壮了胆气,故意嘲笑道:“我忘了,刘崇老儿庸碌无能,你不屑听他号令,至于辽人,你跟辽人有不共戴天之仇,辽人也恨不得生吃活剐了你。我要是你,一定会陷入两难,哈哈,那个年少得志又沉毅稳重的韩子仲哪里去了?那个以恢复幽蓟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韩子仲在哪?你跟那些纵兵犯上的莽夫有何分别呢?”</p>

“那么王相公你呢?我至少还有不愧于旁人的志向,而你只知道贪权,嫉妒同僚。在你心目中,大周是你的大周,没有你大周便国将不国了。我劝相公不要忘了,这个天下姓郭!”</p>

王峻面色一整道:“这个天下当然姓郭,老夫分的很清楚,不需你提醒。你虽然功劳大,但郭雀儿能做得了皇帝,大半却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p>

“住口,陛下微时的浑名是你今日能叫的吗?”韩奕质疑道。</p>

王峻自觉不妥,连忙声明道:“老夫一时情急使然,口不择言。这说明我跟陛下是二十年的老交情,情同手足,非旁人能比。”</p>

“陛下跟汉祖起码也有二十年的交情。”韩奕讥笑道。</p>

“这……强辞夺理!”王峻恼羞成怒,“我与陛下是过命的交情,岂能相提并论。”</p>

“有一点相公说的对,相公对我大周的功劳,无人可比。这一点,我应当承认,可一个人要是太忘乎所以,怕是会引起天家忌讳,到头来落的个身败名裂,就后悔莫及了。可记得郭崇韬吗?”</p>

“你这话是何意?”王峻有些摸不着头脑。</p>

韩奕没有直接回话,吞了一杯酒,继续说道:“还有一点相公说的对,你我若是同心协力,我大周数年之后或许真可以天下无敌。可惜的很,相公欺我太甚,你需为我兄弟之死付出代价!”</p>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我相斗,多半会两败俱伤,又让陛下忧心,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何必呢!”王峻怒道。</p>

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郑宝在回廊外高声呼道:</p>

“冯太师与范相公到了!”</p>

“两位好兴致啊!”</p>

冯道双脚还未迈入,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进来。王峻与韩奕二人同时起身走下台阶。</p>

王峻在朝中地位最高,但面对数朝元老冯道无疑也要格外尊重些,更何况冯道是来救命来的,他扯住冯道的衣袖,老泪纵横,半是装的,半是因为此番被韩奕弄得大失颜面:</p>

“太师来的好,您若是晚些来,我恐怕只有来世才能报答君恩了!”</p>

“不晚、不晚。”冯道安慰道,“相公只要安然无恙,那便有转机。”</p>

“请秀峰兄暂且忍耐,太师与我身负君命而来,定会让相公早日回京。”范质也劝慰道。</p>

虽然范质对王峻也有不满,不过范质是相当有度量之人,有人曾问范质如何才能做宰相,他回答说,人能鼻吸三斗醇醋,即可为宰相矣。这足见范质的坦荡风度。</p>

冯道嗅了嗅酒气,故意问道:“可是汾州的干酿酒?”又瞧了瞧院中的景致,夸赞道:“有雪有梅还有佳酿,子仲果然不是凡夫俗子。”</p>

冯道不待韩奕答话,冲着范质招手道:“文素,你我赶路累了,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来,你我今日正好可以就着这美酒,赏雪赏梅,岂不快哉?”</p>

文素是范质的表字。范质不得不佩服冯道丰富的世故经验,这一路行来,他不停地催促冯道快些赶路,可冯道不慌不忙,在河阳与泽州都停了好几日,故意将晋州方面冷落。等到了晋州,范质发现形势并非传言的那般紧张,反倒是让泽州刘德急成了热锅里的蚂蚁,暴露了韩奕等人的目的。</p>

“酒是要喝的,不过诸军云集在晋州,每日耗费的钱粮也不少,既然战事已了,还是早日打发离晋为妙。”范质坐下说道。</p>

“是啊,天下诸道,譬如灵武一地,每年就要花去度支钱六万贯,去年入秋晋州被围以来,朝廷已经光在晋州就花了五十万贯,更不必说自潼关以西,转输供给,民不堪役。老夫听说陛下原想多做一件龙袍,可一想到国库空竭,竟然省去了此议。”冯道自言自语道。</p>

“太师明鉴,数万侍卫军陈兵城外,也非是韩某留他们驻扎在此。太师既然负皇命而来,不如命郭将军带他们还京。”韩奕不为所动。</p>

“好。”冯道尝了一口酒,“如果侍卫军还京了,那么铁骑军与镇北军应该还京?”</p>

“镇北军为何要去京城?他们都是泽潞本地子弟。”韩奕奇道。</p>

“陛下欲召向训还师,辽人此番大败而还,一年之内难以再次南下。兖州慕容彦超应该解决了,陛下召向训还京,正是为了此事。”冯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却君王天下事,不正是子仲一向赞成的事情吗?”</p>

“理应如此。”韩奕答道,继而又道,“不过在诸军各自还师之前,还有些事情需要一并解决。”</p>

“军士出征,照例要有披甲钱,一旦打完了仗,照例也应该有解甲钱,期间将士因功受赏,另算。此乃旧例,以往诸朝皆是如此,本朝自然循旧。如今国库虽然空了点,陛下对自己也苛刻了些,但对臣下一向大方的很,陛下委托老夫遍赏诸军解甲钱,侍卫军及诸道援晋兵马一律十贯,义勇、镇北、铁骑、龙捷、虎捷及晋州本地兵马,一律二十贯,子仲以为如何?”</p>

“陛下重情重义,从不会亏待将士们,我等感激涕零,不敢忘怀!”韩奕道,“这些都是小事,并非我所关心的。太师不如说些关键的。”</p>

“对,太师还是长话短说吧。”王峻也道。他倒是想知道在郭威心目中,自己与韩奕孰轻孰重。</p>

“今天老夫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冯道却卖起了关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