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p>
“虽然只是暂时性的，但我有镇压达卡的计策。船长你只要在上空待命，等完成镇压后再让【裂角Ms】降落就好。只要将那摆到指定坐标上，机体就会提示出新的资讯，程式是这样设计的没错吧？”</p>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我希望那个能有和上面商量的时间。”</p>
“如果你指的是佛尔·伏朗托，那我已经取得他的同意了。他还派来了增援，连驾驶员在内，总共有三架新型的水中专用机。”</p>
这番话应该是在辛尼曼的想象之外。巴纳吉可以辨别到他咽了气，说不出话来的迹象。“【戴袖的】之前一直没对星球出手，这次的手笔却如此阔绰，看来【盒子】的价值，的确值得让人认真估量。”一边继续说道，马哈地将坚定的目光投向辛尼曼。</p>
“这还难说，随意加以判断是很危险的。”</p>
“只要将那个拿到手，事情自然就一清二楚了。”</p>
“要是从正面攻打达卡，联邦不可能默不作声。会变成全面战争哪。”</p>
“应该是这样没错。”</p>
“对你也是一样，他们不会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公司垮台也行吗？为了根本搞不清内容的【盒子】，你想浪费掉杜拜的遗产——”</p>
“那份遗产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准备的，我已经等够了。”</p>
收敛起笑容，马哈地站起身。背对吃了一惊的辛尼曼，他走向布满整面墙的落地窗，像是克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那般，马哈地叹息出来。</p>
“等待的不只是我。我的父亲、祖父也一直在等着，而他们等不到这一刻就死了……”</p>
大海与天空，两个世界相互交集的水平线描绘出广大的弧度，衬托着马哈地绝不算魁梧的身躯。巴纳吉觉得自己似乎能明白星球居民喜爱高处的理由。</p>
“知道石油资源终将枯竭，我的祖先们定下百年之计，建造了经济都市杜拜。脱离依靠石油的经济体制后，杜拜原本会带给阿拉伯永远的繁荣，但它却让白人的谋略斗垮了——只因为白人将他诬指为分离主义者的巢穴。”</p>
随着白人这个听不惯的字音传来，露出自嘲笑容的马哈地将视线瞀向巴纳吉。学着沉默的辛尼曼，巴纳吉也小心的回望对方。</p>
“白人的手法一直都一样。先是讨好习惯耀武扬威的王族们，要他们答应不利的投资条件，等到经营状况走了下坡，就将对方连根并吞。从设立星球联邦的时候……不，还更之前，白人就已经盘算好了。他们想将阿拉伯乃至伊斯兰社会逼上绝境，让整个民族破产。”</p>
将手摆到佩于腰际的短刀刀柄上，马哈地阴沉的目光转向了窗外。那种远远地呈现弧状的刀身，巴纳吉也在电影中看过。若他记得没错，那好像是叫半月刀——</p>
“【拉普拉斯】的爆炸攻击事件、扫荡分离主义者、杜拜的崩毁，一切都是按着白人的剧本在走。名列阿布达比王族的贾维家，则保管着王族们不为人知的资产，也就是杜拜的遗产，一路营运至今日。我们在沙漠中建造太阳光电厂，还打着人文派穆斯林的名号，混进了白人的社会……”</p>
马哈地紧紧握住半月刀的刀柄，更添锐利的眼神则转向巴纳吉与辛尼曼。一肩扛下【杜拜末裔】这个词的重量，马哈地用着压抑的声调继续说道。</p>
“这全是为了让支配联邦的白人们还债，现在正是采取行动的时候。”</p>
“可是，我们就连【盒子】确实存在的证据都还无法掌握喔？”</p>
“无所谓，只要能带来起事情的机会就够了。所谓的神谕就是这样。”</p>
某种绝对无法与其他意见相容的刚愎化作风压，让坐在沙上的巴纳吉感到一阵摇晃，让他产生动摇的，并非是马哈地的话语。“我听说，负责守护的毕斯特财团也没预料到【盒子】会外流。”马哈地立刻接着说道，他再度转到了窗户的方向。</p>
“谣传【盒子】之所以会外流是出自前财团领袖，卡帝亚斯·毕斯特的独断，但我能了解他的用意。那男人是军人出身的企业主，就同样会夺人性命的角度来看，他认为战争与经济都是一样的。如果这件事是他所为，就能将【盒子】看成是真有其物。你们不认为他在设定坐标时，就有花上心思吗？”</p>
“什么意思？”</p>
“【拉普拉斯】的残骸之后是达卡……两边都是体现联邦罪孽与污秽的地点。通往【盒子】的路途会经过这些地方，表示卡帝亚斯是在号召有志起事的人。他要我们愤怒、崛起、推翻联邦。获得【盒子】的人一旦起事，军需产业也会跟着蓬勃。亚纳海姆电子公司，还有在背后操舵的毕斯特财团正是蒙受其利者。”</p>
如此断定的口吻与表情，显示男子的心中已无接纳其他想法的余地。与亚伯特的话重合在一起来听，巴纳吉认为其中的确有其道理，望向自己意外冷静的内心，他试着自问：真的是这样吗？</p>
至今经历的路途中，巴纳吉觉得的确有帮助人认知现实的用意。多亏如此，他也觉察到了以前一直没现的几项迷思。巴纳吉了解，用单方面的道理去议论事情是不可靠的，而面对跟马哈地一样用武断口气说话的大人，则必须存疑才行。这些都是巴纳吉在过程里想通的事。</p>
辛尼曼继续用沉默的目光朝向马哈地。尽管巴纳吉不了解两人在战时有过什么交情，但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像口头上那样平起平坐。或许是顾虑到吉翁残党至今仍接受着贾维公司的援助，在巴纳吉眼中看来，辛尼曼正单方面的屈居守势，而马哈地也明白这一点，才会只顾自己的侃侃而谈。巴纳吉重新将观察的目光投向名为马哈地·贾维的男子。他注意到，马哈地示威一般地搁在半月刀的手腕上，还带着一只军用的粗犷手表，不知道为什么，巴纳吉的太阳穴这时涌上了一股脉动。</p>
象征中东民族荣耀的半月刀，以及疑似联邦军供给的手表。即使知道对方在面对政经界时，有穿上高级西装的必要，但这两项东西却不一样，实在太不搭调了，可以对此毫不在乎的神经，让巴纳吉感到无法信任。在西装底下藏着民族荣耀的男子，为什么会用出表面需要的西洋文物来点缀自己？好奇怪，似乎有哪里不对劲。</p>
“是这样吗？”</p>
注意到的时候，巴纳吉的嘴巴已经自己动了。无视于讶异地转头的辛尼曼，巴纳吉直直望向马哈地的脸。</p>
“每个人去过那些地方之后，会出现的想法都不一样。不一定只是为了促使战争生吧？”</p>
别说了，辛尼曼用手肘顶了巴纳吉的侧腹。眼神中只涌现一瞬间的不耐，马哈地胡子底下的嘴唇一扭：“这可真让人惊讶，钥匙竟然开始说话了。”如此说着的他摆出笑容。听到不把自己视为人类的这一句，让巴纳吉决定自己要讨厌马哈地。</p>
“那么，就听听钥匙的意见吧。卡帝亚斯交出【盒子】时，要人多绕这几段路的真正用意是？”</p>
“为了让人理解历史曾生过哪些事情，以及使事情如此展的现实。我是这样认为的。”</p>
对于自己能简简单单的说出这些话，巴纳吉也感到意外，他不禁摸了太阳穴。并没有脉动的感触。这不是父亲植入自己脑子的话，千真万确是从巴纳吉心中出的感想。回到“喔？”的马哈地微微眯起眼睛。</p>
“如果【独角兽】判断驾驶者与自己相配，就会自己开启通往【盒子】的道路。卡帝亚斯·毕斯特这样说过。【独角兽】所看的并不是资质或能力，而是更加柔软的某种特质。那种特质应该可以用心灵来称呼……”</p>
“心灵？你是想说，那架机械具有能侦测心灵的系统？”</p>
“我也没办法肯定。该怎么说呢，它有时会增幅我的情绪，并且让情绪反应在系统上。”</p>
朝巴纳吉投以怀疑其神智的目光后，马哈地将视线移向辛尼曼。“我也看过几次，那上面装的的确不是普通的精神感应装置。”辛尼曼说道。收到这句话所鼓舞，巴纳吉再度正面接下马哈地抛来的视线。</p>
“我没办法想象【拉普拉斯之盒】是什么样的东西，不过要是那具有能改变世界的力量，就必须慎重对待才行。我想这些过程，都是在测试有意取得【盒子】的人。如果不能了解现实及展至今的历史，自然也无法思考未来。【独角兽】之所以会触及心灵，一定是为了确认驾驶员所感受到的想法……”</p>
“如果从一开始就是将小孩预设为钥匙，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但现实并非如此，你会成为钥匙完全出于偶然。”</p>
以严肃的声音打断后，马哈地背过身去。</p>
“你说的没错，但大人不一定就能正确的理解所有事吧？”如此辩驳道，巴纳吉不自觉的从沙上站起身子。</p>
“大人和小孩都一样，会将事情解释得对自己有利，或只从自己希望的角度来看待事物。光靠蛮力是不行的，因为【独角兽】想传达的是……”</p>
“巴纳吉，你别太过分了。”</p>
语带威胁之意，辛尼曼的声音撼动众人的鼓膜，巴纳吉没有再说下去。自己太多嘴了——受这样的后悔所牵引，巴纳吉坐回沙时，就像具断了线的傀儡。马哈地也呼出一口气，他将手从半月刀上放开。空调良好的房间里，冷冷的传出刀柄与刀鞘撞击的沉沉声音。</p>
“抱歉，我没把人教好。”</p>
“没办法，毕竟是现地征用来的人手。你也真是劳碌不断那。”</p>
朝辛尼曼回以僵硬的笑容后，马哈地重新转向落地窗。他的背影看起来比刚才要小，巴纳吉忽然将那与亚伯特的背影重叠到一起。无从选择的背负起家族的宿命，明明被那逼得喘不过气，却只能对人虚张声势的背影——</p>
“虽然不是在对增援要求回报，但伏朗托也交付了其他任务下来。”</p>
隔着一段足以让内心平静下来的沉默，马哈地突然提起别的话题。</p>
“他要我搜索米妮瓦·萨比殿下的行踪。目前只知道殿下到了北美，之后的消息还在调查。不过，牵线让殿下来到星球的是罗南·马瑟纳斯。米妮瓦殿下八成在他身边吧。”</p>
巴纳吉和辛尼曼都吃惊的抬了头。在脑海里找出利迪·马瑟纳斯这个名字后，巴纳吉立刻想到，这表示奥黛丽他们平安的和联邦的官员接触了吧？而在他旁边，辛尼曼则低声嘀咕道：“罗南·马瑟纳斯……是移民问题评议会的议长吗？”</p>
“没错。他与联邦宇宙军重编计划也有关，想趁机将【盒子】纳入手里的同样也是罗南。之所以会庇护殿下，或许也是为了准备跟毕斯特财团对垒……在展开调查途中，我倒是听到了一项可疑的风声。毕斯特财团的干部，似乎和奥古斯塔的新人类研究所有了接触。”</p>
“和新人类研究所接触……？”</p>
“这还没确认，但他们好像带了一名俘虏的强化人。你心里有没有底？”</p>
辛尼曼的脸色明显的变了。玛莉妲·库鲁斯搭上财团的太空梭，和亚伯特一起到了星球——“对于研究所那些疯狂科学家来说，这回得到的可是难得的实验品。简直就像将羊只推入狼群里哪。”马哈地如此强调的表情，看出他事先就知道辛尼曼会有什么反应。</p>
“我对自己的心急并不是没有自觉。但与颠覆联邦的【盒子】一起掉到星球上的，竟然刚好就是你。我自然会以为这是神谕了。”</p>
给了辛尼曼足够理解并接受事实的空档后，马哈地用煞有其事的声音补充道。尽管巴纳吉认为这样的声音也在对方计算之内，但辛尼曼却没抬起低垂不语的脸。</p>
“事态的动向正在催促我们起事。你也没忘记葛洛卜的悲剧吧？就在现在这个瞬间，殿下还有你的部下，或许也正受到同样的遭遇哪。”</p>
终于抬起脸的辛尼曼狠狠地瞪向马哈地，尔后马上又让沉默的目光落到了地板上。在巴纳吉眼前的，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男人。若是为了坚持自己的主张，他会毫无踌躇的利用别人的弱点。一边以眼角余光看着重新对其产生反感的巴纳吉，马哈地静静的强调：“我这边都已准备妥当。”</p>
“剩下就看你要怎么做了，你会协助我们吧？”</p>
背对着开始失去白天景致的天空，马哈地锐利到狡猾的双眸正闪闪亮。摆在膝上的双掌交握住以后，辛尼曼什么也没说。纹风不动的脸庞透露出他深深的苦衷，巴纳吉则握紧自己什么也不能做的拳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