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p>
“这样好，这才是葛兰雪队的本色。不过，要对拉·凯拉姆出手的话，这仗是有点硬。”</p>
“还是值得一试。要丘尼克倾全力监听卫星通讯，叫他别放过拉·凯拉姆的任何举动。”</p>
对方与我们一样，不能永远在天空飞。只要紧盯其动向，下手的时机就一定会到来。首先要搜集战力，如此想到的辛尼曼，在萤幕上叫出了南太平洋的海图，跟着他听见亚雷克问道“那小鬼要怎么办？”的声音。</p>
“当然要一起抢过来凑成套啦。那样子商品价值也会比较高。对吧，船长？”</p>
和坐视两人互殴一样，目光中带有深意的布拉特说道。回望了已烧烙在眼底的巴纳吉·林克斯的眼睛，辛尼曼不悦地皱起至今仍肿胀着的眼睛，短短回道：“看情况。”脸上露出苦笑，布拉特躲到航术士席的椅背后头，在航路变更的命令被发出后没过多久，映在窗外的云海开始以急速朝横向流去。</p>
翻过呈三角锥状的船体，“葛兰雪”在云朵上画出广大的弧度，迅速朝南海飞去。脱离了“带袖的”为其设下的栅栏，船速显得飞快无比，只有灿烂照耀而下的太阳守候着他们的去向。</p>
黑色“独角兽”收容于悬架上的巨大身躯，光是存在于该处，似乎就足以让周围的空气产生震动，其鬼气逼人的程度，甚至令人联想到传承于古代东洋的妖刀。与并排在旁的“独角兽”一样，悬架周围都拉起了禁止进入的绳索，由毕斯特财团派驻的专任整备士们，正围绕在机体身旁。尚在调整中的传闻似乎不假，满载观测机器的吊舱接舷于腹部，大批管线从驾驶舱蜿蜒而出，其实相当其说是在整备，更适合以“实验”二字形容。望着那副某样，一边不屑地撇下一句“听见那个东西叫作报丧女妖”的，是华兹·史提普尼中尉。</p>
“它是白色家伙的二号机，现行对重力下运作的状况做了测试。整天黏在机体旁边的，好像是奥古斯塔新人类研究所的成员哪。”</p>
“NT研？那不是早就被查封了吗？”</p>
在旁边听着的戴瑞·麦金尼斯中尉说。“就是没被查封，那些人才会在这里嘛。”如此回应的毕兹，似乎抱持着对想象范围外的事不多思索的主义。在两人旁边，靠在狭窄扶手上的则是奈吉尔·葛瑞特上尉，看了他那端正的脸孔之后，利迪忍住叹息，并且将视线挪回“报丧女妖”身上。从突出于MS甲板内壁的窄道看去，能同时将立于对面墙壁的两架独角兽型MS一起纳入眼里。</p>
由于在满满载着共计十二架“杰斯塔”的情况下，又收容了“德尔塔普拉斯”与两架“独角兽”，“拉·凯拉姆”的MS甲板似乎已经超载。除了舰首侧深处的整修空间之外，还腾出用于格纳喷射座的后部甲板，才总算容纳下这些机体，而后部甲板更被载着“报丧女妖”过来的输送机——德戴改占去了莫大的空间。结果，打上战舰的毕斯特财团一行人又表现得目中无人，甚而在甲板一角设置禁止进入的区块，奈吉尔这些原本的乘员班底会产生反感，也是人之常情。来回于脚下的整备兵不时抛来别有含义的视线，舰内的空气不友善到了极点。</p>
若是有工作，倒也还能分散注意力，但在上一场战斗过于勉强的“德尔塔普拉斯”已被运至整修处，担任机付长的哈南正在进行全面检修，她大有将集体完全解体之意，至少在座机重新组合为人形之前，都没有利迪的工作，他只好像这样跟三连星的众人一起摆副苦瓜脸，并且朝长有独角的特意机体干瞪眼。应该带个模型过来才对的，利迪在茫然间这么想到。联络不到似乎已前往达卡的父亲，更无法如愿和幽禁于舰内的巴纳吉见面，什么都做不到的自己根本不知如何自处，利迪心想，不如干脆背对这一切算了——</p>
“少尉大人什么都没听说吗？”</p>
丝毫没察觉到利迪的心情，体格粗壮的华兹抛来与其体型相符的粗鲁声音。“那两架黑白MS，难道和参谋本部直接对你下的命令没关系吗？”</p>
“我不清楚。那些人也让我觉得很火大。”</p>
“你还这样讲。舰里不是也下过命令，要确保那架白色的家伙吗？”</p>
“我还听说，它是从新吉翁的船里出击的耶。你的德尔塔普拉斯不是和它并肩作战，一起收拾了那台MA吗？要说你什么也不知道，也实在太假了吧。”</p>
戴瑞也顺势搭腔。忍住咋舌的冲动，利迪望向两人，然而奈吉尔插口说道“那是计划的MS吧？”的声音，却让他的心跳怦然加速。</p>
“就写在肩膀上啊。”</p>
靠在扶手边的奈吉尔伸出下巴，朝他所指示的方向看去，覆盖于“独角兽”右肩的装甲上，的确标示有“PROJECUC”的字样。“啊，真的耶。”戴瑞悠哉地附和，利迪则无力地靠到了墙边。</p>
“如果是配合这家伙打造出来的，杰斯塔那乱高一把的性能就得到解释了。杰斯塔的任务八成就是跟在这家伙旁边，负责把小喽啰收拾掉，而这家伙的任务则是直捣敌人的核心……例如像新人类操纵的精神感应兵器一类的。”</p>
听到奈吉尔这番说得通的推测，埋怨道“什么嘛，那我们不成了它的猎犬？”的华兹撅起嘴。“不对吧？在预定中，我们原本是会当上这玩意的测试驾驶员喔。”戴瑞说。奈吉尔究竟对事情洞察到了什么地步？对于利迪侧眼窥探的视线未作理会，“没当上搞不好是幸运哪。”三连星的队长如此淡淡地开了口。</p>
“这家伙变成钢弹时的机动力可不寻常。普通驾驶员大概撑不了五分钟吧。没有从一开始就预设让强化人搭乘的话，也不可能设计得这么夸张。”</p>
“强化人……”这么低语的戴瑞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NT研那群人都陪在旁边，我想不会错吧。”奈吉尔若无其事地说着，顺他的视线看去，利迪注视向“报丧女妖”的驾驶舱。从满载于吊舱的观测机器缝隙中，可以瞥见一道穿着全黑驾驶服的人影。虽然长相被拉下面罩的头盔遮着，苗条匀称的躯体仍然可以从驾驶服之上判别出来。尽管貌似纤弱，那副**却散发着某种强韧，令人联想到装有弹簧的人偶。</p>
是女人吗？凝视着驾驶员那宛如机械般的身影，当利迪无意识地自扶手挺出身子时，有个体型正好与其互为对照的矮胖男子出现，挡住了利迪的目光，亚伯特转头抛来带有敌意的狠狠一瞥，并且搂着驾驶员的肩膀，将其带到了驾驶舱深处。利迪原本以为他是亚纳海姆电子公司的高层人物，其实他是名列毕斯特家的财团干部。与叫做玛莎的头头一起搭上战舰的那名男子，已经将战舰跟“独角兽”都当成了私有物。老爸究竟干些什么呢？利迪在内心暗自埋怨起来。先是让毕斯特财团的人从旁插手，却又没对他做出任何的指示。这正好是一个将盒子从财团手中抢来，并且将世界由百年诅咒解放的机会。自己明明是为了偿还马瑟纳斯家的罪业，才会抛下一切来到这里——</p>
“意思是说，要是当上了这个玩意的驾驶员我们搞不好也会受到强化吗……？”</p>
直视着消失于驾驶舱门后的驾驶员背影，华兹悄然低语。强化人与废人是同意词，这一点早就以传闻的形式流传在驾驶员之间。那么巴纳吉又如何？如此思索过后，利迪甩了甩快要被没有答案的疑问撑爆的脑袋，然后朝响彻于甲板中的机械驱动声抬起头。通往舰尾着舰甲板的巨大闸门，正缓缓地开启。</p>
因气压而流动的空气化成风，逐步流向了开启的闸门缝隙。站在略长的头发随风飘逸的奈吉尔旁边，利迪看见由闸门另一端现身的小型喷射机。机翼下的可动式喷射引擎垂直竖起，被牵引车拖着的机体进入至MS甲板之中。</p>
“那是民机耶。”</p>
“受不了，这阵子客人还真络绎不绝。”</p>
华兹与戴瑞傻眼般地说道。奈吉尔则不着痕迹地投以观察的目光，感受到一丝的心慌，利迪与他一起俯视着全长约十公尺左右的小型喷射机。一面仰望并立于左右的大群MS，小型喷射机停止于甲板的中段，整备兵们随即朝其跑去。机轮煞止，当机体侧面的舱门一开启，首先从舷梯下来的是着黑色西装的男子，跟着一张熟悉的脸孔便闯进了利迪的视野。</p>
“米妮瓦……？”</p>
让怦然响起的心脏推了一把，利迪从扶手边挺出半截身子。他能看见在西装男子的前后包夹下，一名神情凛然的少女已走下舷梯。米妮瓦为什么会在这里？变得空白一片的脑袋浮现出疑问，利迪微微感到一阵晕眩。她应该在家才对啊。把她的安全当成交换条件，我才会来到了这里。为什么她却得亲自在此露面？还摆着那副紧绷的表情。简直就像被人强行带来一样——</p>
“奥黛莉！奥黛莉·伯恩！”</p>
没有叫出米妮瓦的姓名，证明利迪最低限度的理性仍有在运作。回神过来时已经放声叫道的利迪，开始朝停在距舰尾约五十公尺处的小型喷射机挥起双手，光是如此还不能让他满足，利迪随即冲了出去。“怎么回事？”“是他认识的人吗？”背对着出声交谈的华兹等人，利迪一路跑到窄道的边缘。隔着固定于悬架的“杰斯塔”背影，能认出是米妮瓦的栗子色头发，已清楚地烧烙在利迪眼底。</p>
为什么要来？你不能待在这里。想利用你的恶意正在风起云涌。从窄道尽头探出身子，利迪喊道“奥黛莉！”的声音被风吹散。舍不得将时间花在咋舌上头，他随即赶往距离最近的气闸。</p>
要从窄道移动至甲板底部，得先回到舰内通路搭乘电梯，或者是利用起落梯才行。以无重力环境为前提所打造出来的战舰构造，从未像这个时候让他感到如此痛恨。</p>
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米妮瓦抬了头。</p>
S甲板的构造在任何战舰中，都显得大同小异。高约三十公尺，幅宽则大概有五十公尺的镂空空间中，固定在悬架上的MS正如同佛像一般地排列着。或许是经历实战的时日尚浅，许多机体的涂装四处剥落，随处可见焊接的火花迸散而下。甲板上的MS一眼就能认出是联邦军的机体，肩膀有棱有角的躯体矗立在旁，覆有风镜的眼睛则注视着对面的墙壁。</p>
是自己多心了吗？环顾四周，米妮瓦小小叹了口气，一项异样的物体在此时闯入眼底，她停下脚步。唯一拉起封锁线的那端，照明灯正把某架MS额上的长角照得闪闪发亮——</p>
“黑色的独角兽……？”</p>
黝黑发亮的装甲上，耸立着一支黄金色的角，米妮瓦找不到其他的词汇来形容那架漆黑的机体。旁边则有眼熟的白色“独角兽”与其并列，散发出某种高贵气息面罩，正面对着空中。给人的印象之所以会比第一次见到时更为纤细，大概是立于一旁的黑色“独角兽”过于狰狞的缘故。连面甲都施有黄金色装饰的漆黑机体其气势已经超出精悍而达到穷凶恶极的地步。与原本令人感受到某种调和的“独角兽”不同，它带有一股拒绝对话的冷淡。它们开发的源头恐怕是相同的，称之为兄弟而不为过的两架机体，表露的形象竟然有这般的差异……</p>
既然“独角兽”在这里，巴纳吉应该也在舰内的某处吧？再度环顾起四周，米妮瓦被一阵唤道“欢迎您，米妮瓦·萨比殿下”的女性声音叫住，她把脸转向正面。只见让几名男子随侍于背后，一名身穿淡紫色套装的中年女子就站在眼前。</p>
“我是毕斯特财团代理领袖，玛莎·毕斯特·卡拜因。长途跋涉至此，您辛苦了。”</p>
这么说道，女性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然而她的眼神却与口吻相违背，散发着一丝蔑视的神色。这人是嫁进亚纳海姆电子公司会长家门的毕斯特家之女。若记得没错，她应该是卡帝亚斯的妹妹才对。米妮瓦回想着从新吉翁出走前调查到的情报，这时候，自称为玛莎的女子缓缓踏出脚步，浓厚的香水味挑逗了米妮瓦的鼻子。</p>
“您真的又年轻又美丽呢。虽然是在这样的战舰里头，但请殿下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人身安全。”</p>
“这是罗南·马瑟纳斯议员也明白吗？”</p>
被带回宅邸之后，连和罗南会面的机会也没有，米妮瓦就让人送上了飞机，并且一路被载到此处。尽管知道飞机是毕斯特财团派来的，她却不知道罗南与财团有着什么样的协议，也全然不知自己再度被带到联邦舰艇上的理由。察觉自己就连这艘战舰的名称也不清楚，米妮瓦慎重开了口，然而回道“这当然”的玛莎脸上，那做作的笑容却没有丝毫动摇。</p>
“我们与罗南议员正为了同样的目的在行动。这应该也是殿下您本身的期望。”</p>
“我的期望……？”</p>
“我们要封印拉普拉斯之盒。”</p>
直视着不禁咽下一口气的米妮瓦脸庞，玛莎搽有口红的双唇扭成了笑容的形状。“我听说，殿下也是为此而离开新吉翁的。我能向您保证，会招来灾厄的盒子，将由财团安置于无人能触及的场所。无论是之前，或是此后。”</p>
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演技，玛莎行礼时视线朝上，射向了米妮瓦。这女人很危险——如此喊叫的本能让身心紧绷，米妮瓦紧紧握住双拳。</p>
“……听说盒子的钥匙就交付在那架独角兽身上。你们也收容了它的驾驶员吗？”</p>
“是。他目前正在医务室静养。”</p>
才以为空气忽地产生震动，一道听过的声音随即传入耳朵。巴纳吉横躺于床铺的身躯顿时弹起，墙上的通讯面板不知已于何时点亮，他转头望向萤幕、充作收监室的房间原本似乎是军官用的个人房，床边设置有十寸大的通讯萤幕。从那里看见声音主人的身影后，巴纳吉感觉到，自己咽下的一口气变得难以吐出。</p>
“医务室？他受伤了吗？”</p>
“那名少年并无大碍。他是偶然搭上独角兽的民众，但却具有驾驶天分与勇气。若您希望，在这之后可以安排他与您见面。”</p>
不认识的女性声音中断后，朝对方回答道“麻烦你”的奥黛莉再度踏出脚步。被安装于某人胸前的隐形摄影机追着她的身影，栗子色的头发在萤幕中摇曳着。映于周围的光景，肯定就是这艘“拉·凯拉姆”的MS甲板。她——奥黛莉·伯恩搭上这艘战舰。“奥黛莉！”如此叫出声音，巴纳吉将手伸向通讯面板的通讯钮。重复按着没有反应的按钮，他对萤幕中的奥黛莉唤道：“是我，我是巴纳吉！”</p>
“不可以！奥黛莉。你不能待在这里！奥黛莉！”</p>
奥黛莉头也不回地走去。毕斯特财团的部下包围在她身边，遮住了身穿白色女用衬衫的背影。一拳抡向萤幕后，跳下床的巴纳吉冲向房间门口。猛敲被锁住的门板，他放声叫道：“谁来开个门！放我出去！”</p>
敲过几下之后，锁头开启的声音随即响起，自动门横移打了了。巴纳吉反射性的后退，看到站在门后的男子脸孔，他愕然地呆站在原地。</p>
“我说过了。就算不甘愿，之后你也得硬着头皮配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