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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钦差又被定死了罪名，惩罚可大可小。除去罚银之外，再挨上三十大板便把事情了结，已经算逃过一劫了，总比杀头抄家充军罚役要好。</p>

方应物举起酒盅，致谢道：“今日确实要多谢诸君出面惩治小人，免去了本官的嫌疑。”</p>

又来到谢？众人对这个“谢”字已经感到过敏了，但也只得回应道：“方大人言重了，不敢！”</p>

此时有军士要将韩雄领下去受刑，方钦差忽然想起什么，“慢着！本官险些忘了再问一句话！</p>

韩雄你拉帮结伙，意图对抗钦差法令，究竟动机何在？本官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p>

韩雄愣住了，这算什么问题？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害怕清查钦差大人自家土地了！至于为什么会害怕清查土地，佛曰不可说不好说......</p>

所以韩雄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总不能说看钦差公告不顺眼就想捣乱罢？</p>

方应物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脸色冷的像是寒冰一般，隔着一丈远还能感受到凉气。“为何不能回答？莫非是你心里有鬼？难道说你韩家隐匿了土地，害怕被清查，所以才亟不可待？”</p>

不等众人有所反应，方应物拍案而起，怒喝道：“本官奉命按临苏州府，钱粮田土问题就是本官最大的公事，别的全都不能比！</p>

今日却险些被你这奸贼避重就轻、蒙混过关，真当本官是好拿捏的软柿子？</p>

说！你到底是不是有隐匿田土、逃掉税赋之事！你们八九家豪族联合结党，是不是都存了一样的心思！”</p>

被劈头盖脸的斥责后，在平门外称霸一方的豪绅韩老爷连发怒也发不出来了，此时他只想哭。方大人这手段还敢自称为“软柿子”，那别人岂不都是烂柿子了？</p>

对韩老爷的反应非常不满意，方应物冷哼一声，语含讥诮道：“还是不肯回答么？也对，本官并非亲民官，除非遇到非常时候，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p>

不知怎的，韩雄想起了在江边被砍的那三十多人，脖颈后面顿时凉飕飕的。是的，钦差一般不该直接审问民事干扰地方衙门事务，但拿出王命旗牌就没什么不可以了，连先斩后奏也未尝不可......</p>

别人还在干瞪眼，经历过宦海的李老先生轻轻叹口气，仿佛终于明白了一道难题的最终答案。</p>

他第三次出面，对方应物道：“那些法令虽然是方大人的意思，但终究还是由府衙宣布。</p>

以我看来，韩雄隐匿田土、抗拒法令，理该送进衙门里去仔细审理。至于其余同党，一一逮捕审讯就是。”</p>

方应物脸色转暖，对李应祯道：“老先生不愧是民意代表，此乃老成之言，本官确实不可越殂代疱。”</p>

又吩咐军士道：“苏州众缙绅指认韩雄有罪，本官不便擅专，尔等将人犯送至府衙审理，不得有误！”</p>

听到要进衙门，韩雄不但没有慌张，反而松懈了下来。这下，终于可以解脱了罢？</p>

此时此刻，他宁可去衙门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大牢，也不愿意再面对方钦差了。</p>

目送被五花大绑而来、仍被五花大绑而去的韩雄韩老爷，席间众人只感无语。</p>

绕来绕去，方钦差最后还是平平稳稳、毫无非议的把一位豪绅及他的亲友绕进了衙门去。</p>

只要是在地方做过官、与地方缙绅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毫无非议”有多么难得。</p>

不，据方钦差所言，其实是民意将韩雄送进去的。</p>

民意，呵呵呵呵。早知如此，何苦来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