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梁芳、韦眷两个大太监带头，其他一些被压制的太监齐齐生了同仇敌忾心思，借着王敬之死的由头，大肆发泄情绪并声讨文官。</p>

有在天子面前大哭特哭的，有在宫中私设祭坛祭奠王敬的，有跑到内阁喊叫骂街的，种种形式不一而足。</p>

甚至还有太监在天子面前哭诉之后，便要拿方应物下狱的——别人不像梁芳、韦眷这种因为身份高导致顾忌也多的大太监，什么话都敢随便说。</p>

这股风向让朝廷中有识之士极为忧虑。好不容易借着去年地震为理由，略略打压了一下佞幸太监的各种妖风邪气，宫中开支也大为削减，天子搞得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少了很多，难道还能让奸邪之徒就此翻身？</p>

所以科道言官为主力，朝臣也纷纷上疏，指责内监故意小题大做，企图凭空诬陷忠良。这也算是力挺方应物了，正所谓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p>

一时间，朝臣的奏疏与内监的口水你来我往，本该平静的年底又热闹了起来，倒是与去年这个时候很像。</p>

而远在苏州府的方应物暂时还不知道朝廷的热闹，正在默默反省之中。不得不说，王敬自杀让他陷入了巨大的被动，完全打乱了他的凯旋心情。</p>

所以方应物忍不住想道，难道是他真做的太过火，不给王敬留一丝余地？并不是每个人都具备足够的承压能力，受不了的自然就崩溃了。</p>

不过转念一想，别人心理脆弱又不是自己的错！两军相争还要照顾对方的心理素质？</p>

正在这时候，天子的圣旨到了，责令钦差方应物查明真相回奏，方应物连忙将吕忠叫来。</p>

吕忠进了屋便开口道：“方大人也得到了圣旨？我这里也有厂公传的命令，说是奉诏叫我查问事情。”</p>

方应物又问道：“厂公没说别的什么？”吕忠答道：“厂公只说，朝廷里众说纷纭，叫我仔细探查。”</p>

方应物叹道：“看来这件事让朝廷里乱的很，虽然具体情况不能明知，但肯定非同小可。这都是本官的错，对待王公公过于苛刻了！”</p>

吕忠很违心的说：“方大人不必自责，何必将责任都揽在自身。”</p>

方应物点点头，“这话不错，责任不能都是本官的。我看你们东厂也小不了，若非你们东厂将王敬搜集来的财货劫走，王敬怎么会绝望到自杀。”</p>

什么？吕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三回想之后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方应物说的这叫什么话？！</p>

什么叫东厂将王敬的财货劫走了？难道不是你方大钦差动用了王命旗牌扣住王敬，然后再让他吕忠去接收王敬的战利品么？怎的就成了东厂劫走王敬的财货？</p>

往重里说，这就是栽赃，而且栽赃的对象还是东厂！先逼死了钦差太监，然后又想栽赃东厂，这方大钦差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p>

吕忠又再三观察，确定方应物表情很认真，并没有说笑，便忍住自己蹦起来的冲动，咬牙反问道：“方大人你可知道，东厂是做什么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