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商相公和王恕都不是轻易动得了的,但是他方应物却好办理的很。想到此处,方应物冷汗直流,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情,他不想当那个杀鸡骇猴的鸡。
但也怪不得别人,世间万事都是有正面和反面的,权利和责任从来都不可分割。
他享受过了商相公学生和王恕便宜外孙身份带来的好处,那该承担义务时也跑不掉。而且有因就有果,有他在杭州搅局的因,就可能产生一些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果。
沈巡按到了淳安县,先清查狱案,后检点钱粮,一连五六日忙得不可开交,全县衙都小心侍候着。此后才有一日,巡按察院发了牌票,道是沈巡按要去学校观风。
世人都知道,公论出自学校,乡愿出自缙绅。所以若想观风,去学校是必备行程。
此时县学生员聚集起来,整整齐齐的在明伦堂外列队,等候巡按御史前来督察和训话问话。
这是最容易出现非议的时刻,但受过知县嘱托的方应物并不太担心,今天县学应该不会出漏子。
他早已经通过洪松和项成贤散了话出去——这巡按是万安的人,便等于是商相公的对头;谁配合他,谁就是万安的走狗,是淳安县的罪人和公敌!
有这样的大帽子选在头上,估计同学们说话应该会谨慎些,不会轻易在巡按御史面前胡说八道让汪知县难堪。另一方面,几个学霸表了态,其他生员总得卖面子。
当然,能有几句美言对汪知县来说更好,但这可遇而不可求。以方应物的人品,帮着过滤不良言论可以,但还没有无耻到无中生有、故意捏造谀辞的地步。
或者说,方应物并不擅长曲意逢迎、拍马奉承,不是缺乏技术,而是缺乏这个心。
闲话不提,却说当沈巡按到达县学后,并没有对列队的生员说什么,而是直接进了教谕公署。此后点了一些生员,一个一个的叫进去说话。
方应物没有被点到,但他好友项成贤项公子却被点中了。等项公子出来后,神情很是莫名其妙,他皱眉道:“方贤弟!在里面时,那巡按问了一些话,其余没什么可说的,但很有几句是关于你的。”
旁边另外一个人也奇道:“是极,御史确实问了几句方同学的事情。”又有一个新从巡按御史那里出来的同学,见状也是如此说。
方应物连连苦笑,自己还真被巡按御史盯上了?瞧他这架势,难道打算慢慢寻找自己的破绽么?
县学诸生议论不已,纷纷感叹方同学真是风云人物,总是当仁不让的充当主角。这回来个钦差御史,也要话里话外的问其他,实在是风头盛。
挨到沈巡按离开县学后,方应物也迅速离开了,前往县衙去见汪知县。做事总要有始有终,既然受人之托,此时便须得向汪知县禀报巡按御史在学校观风的事情。
“学校那边,老父台大可放心了,并未出现什么不该有的诽谤非难之词。”方应物道。
汪知县当然不会只等着方应物禀报,他已经从衙役那里知道了沈巡按在县学的经过,笑容满面的点头道:“有劳贤生了,本官在此谢过。”
方应物谦逊道:“老父台言重了,何须如此。”
汪知县很客气的说:“确实应该谢你,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吸引着巡按御史盯住你,分散了沈巡按的精力。你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方应物无语,他哪有这个牺牲精神?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到现在还是模模糊糊的全靠猜测。
他又回到家中,却见洪松和项成贤都在等着。
洪公子见了面就急着说:“方贤弟,你走了后,县学中就闹起了流言蜚语。说是你在外面闯荡时得罪过大人物,这巡按御史就是要蓄意整治你的,所以你要倒霉了。”
方应物暗自叹道,这流言还挺准,很难得啊。
项成贤对此却不担心,安慰道:“方贤弟但请宽心,这不算什么,巡按御史只是御史,不是提学官,他不能直接管到你。
何况你也不是没有后盾,岂是他能随随便便拿捏的?真正要防的,反而是身边的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