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九 双琴之征(2 / 2)

行行 小羊毛 0 字 2021-08-25

沈凤鸣只好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不说了吧。”反正秋葵肯同去已足够自己欢喜,娄千杉不出现反倒是好事。想要得个理由也不过是担心她将来再生事端,如果自此永不相犯,也算求之不得。</p>

那老掌柜却酒兴正浓,道:“怎么不说了?——老头子虽然没跑过江湖,但戏文可是听了不少——那戏文里的人物,你不管他是好人坏人,都不会做无缘无故的事儿。你看,那英雄舍生取义,看上去不是为着什么好处吧?但他‘舍’了生,却也‘取’了义——他不是什么都没得啊。有的人愿意舍生取义,有的人愿意舍义取生,归根到底,只不过是因为心里看重的东西不一样。你能说他要义不要生,就不是好处了?只能说他看重这个‘义’字,若要他背义偷生,他这辈子都好过不了,比死还难受。”</p>

他停顿一下,又道,“再说那坏人吧,你说他狡诈奸恶——但说到底,要么是为了财,要么是为了权,哪怕是为了乐子——总要占一样。那秦桧当年为什么要害岳将军?他为什么不去害别人?他为什么还帮有些人?那是因为,害岳将军对他有好处,害别人没好处,若是自己的帮手,那当然沆瀣一气。所以,不管什么人,做好事坏事,那也都不是瞎做。”</p>

“行了,掌柜的,别讲你那些道听途说了。”沈凤鸣放下酒杯,越发摇头。</p>

老掌柜伸手指着他,便似夫子教训学生般,“理就是这个理,你可别不信。若是公子还想不明白,那定是因为——你看错了人。一个人为什么要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那不是不利,只是你看着觉得不利。人心里怎么个取舍,只有他自己知道,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你以为人家看重之事,嘿嘿,其实未必是他真看重。”</p>

是这样吗?沈凤鸣心里道。若娄千杉还有比报仇更为看重之事,又该是什么?</p>

他并没有忘记。就在数月之前,这同一间酒阁,娄千杉曾暗示他,要他带她远走高飞。他既不自薄也不愚钝,他知道娄千杉是什么意思——可是,即便如此,又怎样?他从没将她那浅浅的一点倚靠与暧昧放在心上。他从没有想过在她那能够为之付出所有的复仇之心面前,又有什么不是不值一提的昙花偶现。</p>

可是现在他只觉得惊心。若有人来问自己,一个女人为何要对另一个女人下毒手,答案原本再简单不过,就是在戏文里都能找出无数个例子。那始终让他莫名烦闷以至于不敢深念的,或许是他不能相信娄千杉竟也会将“情”之一字看得那般重——这个周旋利用却又憎恶世间男子的女人,这个能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难道竟也会因了某个人妒恨到失去理智?</p>

“说得也对啊。”他不动声色,漫漫回应道,“若是人心这么好懂,那戏文也没什么可演的了。”</p>

老掌柜喝得迷糊,嗯了两声,靠在桌上不再说话。</p>

沈凤鸣叫了两个少年来将老掌柜扶回房中,自己怅怅然坐了一会儿。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娄千杉现在应该死了心,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吧?</p>

可是,他却也再不敢自诩懂得他人的心意——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一个女子,大概本来就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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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侯园的夜,比那个临行前的夜晚,更多了氤氲月光。</p>

沈凤鸣在庭院之外停下。娄千杉的面容比黯淡的夜更憔悴失色,甚至有几分发青,只有眼睛还闪着盈盈月明,像在期待什么。她绾着陌生的发髻,穿着一身不失得体的沉香色刺绣窄褥长裙,唯一与昔日相似的地方,只有她这单薄得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走的身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