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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陈冲从小筑自然醒来,门外的天色还没亮,雪花也依然在飘扬,出门向上望,天上的阴霾依旧很重,也不知道还要下多久。
陈冲顾着赶时间,忙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匆匆用热水盥洗一番,便裹了披风,拿了竹伞,去侧厢唤醒魏延、胡轸、董越。
三人都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时辰,眼看门外的天幕还是昏黑一片,皆不太愿意出门,还是在陈冲的反复催促下,他们才梳洗完毕。要出发时,陈冲刚好从路边的摊子里带回来几个胡饼,四人便分着边吃边往不远处的北阙走去。
过宫门时,守门的羽林郎与陈冲打招呼,魏延认出他是石韬,笑道:“广元,你现在发达了。”石韬笑着锤了他一手,回笑道:“当然,你可别再招惹我,小心我把你抓到诏狱。”
两人玩笑了一番,陈冲才制止他两人,问石韬说:“尚书台的大人們来了几位?”
石韬摇首说:“老师一向来得最早,今日也不例外,尚书台中也就有留宫歇息的十六名尚书郎,七位侍中。老师要开中朝,恐怕还得等上两刻。”
“两刻也不算多。”陈冲这么答着,抬眼稍微打量了下四周,又问道:“吕奋武昨夜还是留在宫中吗?”
“学生没见他出来,也问过公威,东阙也没有动静,想必是还留在宫中的。老师今日要见他?”
“是,之前他的事情拖了快一月,以他轻浮的性子,再拖下去,也不知要横生多少事端,说起来他也算是救驾的忠臣,两度立有大功,于情于理都不该亏待。”说到这,他对石韬以目示意身后的董越、胡轸二人,又说:“好在昨日我要的人都到了,就把这个事情做个安排吧。”
魏延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胡轸、董越都参与过朝政,已经隐约知道此行的安排了。
一行人告别石韬,继续往宫内走去。往南走两百步,再右拐过两个阁楼,眼前就是尚书台的院落。陈冲领他们直接进了议事的主殿,殿中现在还没有人,甚至连烛火都没人点亮,殿内黑魆魆的显得既冰凉又空寂,陈冲安排他们在两侧的尾席坐下,自己去取火镰,先点蜡烛再点碳火,火光一亮,整座大殿就为光芒所填充,显得光明了不少。陈冲便坐在左首的席位上,拿了些案牍默默翻越。
过了一会,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了,前后是光禄大夫杨彪,执金吾士孙瑞,左尚书仆射荀攸,右尚书仆射钟繇,太尉马日磾,大鸿胪王邑,光禄勋杨会,少府伏完,大司农韩融,太常黄琬,户曹尚书简雍,司徒赵岐,侍曹尚书孙琰,司空淳于嘉,御史中丞皇甫郦,三公曹尚书陈群,京兆尹司马防,卫尉赵温,主客曹尚书王景等人。其中王邑、杨会、简雍、陈群等人,乃是大战之后,陈冲为其请功求赏,故而拔擢入台,以致中朝诸臣,泰半出自并州州府。
建平将军董承与奋武将军吕布来得最晚,他们都入席落座后,刚好是卯时两刻,天子在其姊万年公主的陪伴下缓缓入台,一直走到侧殿,两殿只有一墙之隔,他们将在那里旁听中朝的议论。
陈冲见众人都已到齐,便放下案牍起身,对众人缓缓说:“今日朝会,与上次朝会的议题无异,还是商讨东征蛾贼一事。”说到这,他稍稍一顿,打量马日磾、黄琬及王景等人的脸色,回顾上次的朝会说:“四日前,我提及此事,马公、黄公等以为,关西之事尚未安定,关东情形不明,当详细谋划后再做打算。对此我亦赞成,因此这几日间我思虑大略,已有所得。”
没等陈冲继续往下说,马日磾打断道:“陈君错怪了。我的意思,是国家之急,仍在凉患。天下患凉久矣,先有羌乱,再有王国韩马,又有董卓乱京,陈君虽胜贼于城南,逐敌于汧水,可贼余众尤有万余,若其勾结韩马,南连羌氐,岂非又成大患?如此,则西京危矣。蛾贼虽然势大,不过是手足之疾,凉人固然战败,却是心腹之患。在收复凉州之前,如何能够用兵关东呢?”
话一说完,如淳于嘉、赵岐、董承等人皆点头称是,他们自恃有函谷关天险,对关东之事皆漠不关心,却唯独对凉人围城的可怖场景记忆犹新,因此虽无意与陈冲作对,但也愿附和马日磾此议。
陈冲对此倒也想得明白,他让坐在尾席的魏延上前来,向众人通报徐州沦陷,陶谦身死,辽东公孙度向临淄称臣的最新消息。说到最后,魏延按照陈冲此前吩咐,特意说:“曹使君得知我入京求援,对在下反复叮嘱,蛾贼今非昔比,若朝廷不发援兵,兖州之存也难过后载。”
众人闻言皆骇然,自八月以来,长安朝廷一直忙于稳固秩序,重修政理,关东战事皆只有陈冲知晓,徐州沦陷一事陈冲十日前才得到的消息,但一直等到魏延进京,方才在此时抛出。
“若连兖州也沦陷,敢问陈卿,河南尚可守耶?”在侧殿的天子听闻后,也派黄门郎前来问话。
陈冲答说:“我军有八关之险,一时不可骤失,但纵容贼军如此,关东人心定然不附,稍得号召,中原一统,则贼军势不可制,大坏汉室之根基。”
话说到这个地步,再阻止东征,便是不智之举了。马日磾当即闭口不言,反倒是少府伏完问道:“只是贼势如此之大,若想平定,所需兵力必不再少,若发大兵出征,一则损耗国力,二则西京空虚,这岂非给凉人可乘之机?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重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