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百双先锋营士兵的鄙夷目光中,林益经失去了所有的矜持。大难当前他顾不得形象了,急中生智,他不顾脖子边上的钢刀滚到了王坤脚下,扯着王坤的官服求饶道,</p>
“王公公!王公公救我!”见先锋营士兵几步跟了过来,却没有从王坤脚下把自己拖了过去,似乎是给这监军太监留了几分面子,林益经越发焦急,大声说道,“王公公,广西镇这是杀朝廷命官啊!林某但不惧死,王公公却如何和天子交待?”</p>
王坤看了看狼狈求生的林益经,叹了口气。</p>
堂堂总兵官杀几个捕快皂隶事小,也不算个事情。可那林益经可是朝廷命官,又是东林门下的复社门生,官虽不大意义却非同小可,如何杀得?这事王坤无论如何要努力一下,他抢上一步走到吕策前面,脸上撑着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祈求般作揖说道,</p>
“大将军,今日已诛勒索之徒,不如就此收手?广西官场积弊已久,这也是老问题了,非一朝一夕可改。所谓敲山震虎!咱们且先回去了,回头咱家再禀告朝廷奏明今日之事。既可整顿广西吏治,又可打压党人,岂不是美?这林益经是朝廷命官,总兵官和他文武殊途,若要处置他,怕是不妥!”</p>
王坤一番话实事求是,把利弊分析得有条有理,听在兵强马壮,无数次杀得明军屁滚尿流的吕策耳里却全是废话。狮子不会在乎绵羊的心情,吕策也不会考虑大明朝如何看待自己。听大太监把话说完,吕策皱眉说道,</p>
“王公公,我敬你是个讲义气的,这才处处让你几分。那延误军机的锦衣卫百户我也还给你了,这海布市场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吕策挥了挥手,冷冷说道,“拖走!游街示众斩了!”</p>
先锋营军令如山,王坤还要争辩,先锋营士兵却不给机会。士兵们冲了上来,一把将王坤脚下的林益经拖走,几下就剥掉了官服。那林益经软绵绵的还要挣扎,却被大兵一巴掌在嘴边打出了血,脖子上架上了几把刀剑。</p>
通判和捕快,一众官吏们一大片,被大兵押着开始游街示众。郭甘找了个大明官话说得好的士兵,沿着道路嚷嚷这通判的罪行,又向全城告知要将他斩于东市。满城的百姓躲在家里,透过门板窗户缝隙,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p>
吕策跟在游街队伍的后面,往廉州府东市走去。看着前面那一大帮屈辱的官吏,看着院子里窗户后指指点点的百姓,吕策突然想起当年刚穿越时候在府城,五人被那几个恶衙谋财害命,史班被衙役押着在街上游走的事情。</p>
恍然若失,这一转眼,已经是十一年了。</p>
百姓最爱看杀人,何况杀官这等闻所未闻的稀奇事?等游街队伍走到了东市摆好行刑台,不大的集市四周已经被密集的人群积满。酒楼店肆二楼也站满了人,百姓们磕着瓜子对着跪在中间的林益经议论纷纷。</p>
有给林益经送过银子的,这时候心里七上八下,只恨那银子打了水漂。有被这些官商勾结欺负过的,这会满脸的春风得意。那林大官人尿裤子的事情更是传遍了全城,被好热闹的百姓们当作天大的笑话说个不停。</p>
又有林家人从西面跑了过来,趴在外面哭成一片。</p>
吕策骑马立在集市东面,等待着派到衙门那边的人送来各色证据。想了想,吕策拱手朝阎尔梅说道,</p>
“此事过后还要烦请公子劳力…请阎先生为我写个帖子通告广西十一府,就说这贪污勒索商户的事情!以前的劣迹我便不查了,以后我每个月都派军官士兵去各府检查。一旦发现还有继续勒索商户的,格杀勿论。”</p>
吕策这话哪里是一个大明武官该说的,这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广西国王了。理论上,大明朝百姓的死刑那都是要皇帝批准才能执行的,何况是朝廷命官的生杀予夺。但好在对面也是个嫉恶如仇落魄官场,但求王治天下的刚烈书生。</p>
阎尔梅舔了舔嘴唇,拱手答应下来。</p>
跟在后面的王坤把这一幕幕看在眼里,一脸惨淡如坠无底深渊。吕策却不看他,只看了看跪在行刑台上颤抖不已的林益经,点了点头。</p>
一个士兵朝天鸣枪,让百姓惊惶地安静下来。行刑台上的郭甘终于等到了证物传来,他高举廉州府的地契记录,鼓着嗓子朝四面八方大声说道,</p>
“廉州通判林益经,上任来不谋公利为祸一方,贪赃枉法鱼肉乡里!今日行贿者已招供,证据确凿!林益经业已伏法,论罪当斩!”</p>
郭甘念完这短短的罪状后,诺大的东市安静得只听得见林益经的急促心跳声。千万双血红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直直地看向了这边的行刑台。</p>
看了看行刑台上浑浑噩噩的林益经,王坤叹了口气,抢上一步哭丧着脸求道,“总兵官!大将军!咱家说一件事!无论如何总兵官要帮咱家做了这事!否则咱家几尺白绫梁上一挂,这监军也不要做了。”</p>
见王坤说得这般刚烈,吕策愣了愣,拉着马缰问道,“什么事情?”</p>
王坤惨然说道,</p>
“总兵官雷厉风行,咱家佩服。如今杀也杀了,剁也剁了,总要给天子一个理由顶住满朝文武不是?”王坤颓然地叹了口气,又说,“请总兵官檄告天下,就说广西镇誓死追随当世天子,和东林贪官为死敌!把这事的锋头都扔到东林党身上去!”</p>
“今天的事情穿到京师去,那压力最后还是全落在皇上一人肩上!天子若是退后一步,对文官们退让了,则先锋营血战厮杀的功劳前功尽墨,大帅举义归明的局势全局皆败!”看了看吕策,王坤又叹了口气,“咱家句句肺腑,大帅切要仔细考虑。”</p>
吕策听了这话,默然不语。看了看北方,吕策向阎尔梅问道,“这事情怎么样?”</p>
阎尔梅闻言转头答道,“阎某不知底细,若按常理,确有助益!”</p>
吕策点了点头,笑道,“那你就再帮我写个檄文传告天下,就说广西镇先锋营吕策,誓死捍卫崇祯小皇帝,反东林反贪官!这次杀贪官林益经就是个证明!以后谁和小皇帝过不去,我广西镇就北上清君侧!”</p>
王坤闻言一咬牙,脸上也不知道是喜是悲,顿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阎尔梅眼睛里却是异光流动,兴奋地仿佛年轻了十岁。这淮左书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了上去,居然一抖青衫前襟跳下了马,堪堪半跪在了吕策面前大声喝道,</p>
“大将军威武!阎尔梅敢不效力?”</p>
吕策诧异地看了看振奋的阎尔梅,率性地哈哈大笑。那大笑声一时吸引了整个行刑场的目光。那笑声传到行刑台上,郭甘舔了舔嘴唇大声吼道,</p>
“动手!”</p>
喀嚓一声,南海国的锋利钢刀划过了那白皙的脖子,刹那间血溅五步,一刀两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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