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灿烂刺眼：“我们对枫的信任是绝对的，正如你现在所知的，他这面源初的镜子对我们的信任一样——无论是正常状态下的枫，还是极端疯狂状态下的枫，你都永远可以信任他；但是，你永远不能，‘相信’疯狂状态下的枫。我是指，你不能把自己与一切事情交给那个状态下的枫，你所能做的，就只有，离远点，离他越远越好，然后……坐等一个可以信任的结果降临，哪怕，那是一个残破的结果。”

“其言其行已无束缚，所求所得皆为纯粹——忘了哪个人才当年叨叨出来的话，听着别扭又拗口，而且感觉话里缺了点什么。”辉挠着头摆摆手，“算了我自己说吧，而且这话我也说过：总之，那种状态下的枫，就是一个纯粹的，死亡与毁灭的聚合体，是一个纯纯的，彻头彻尾的疯子——理智的疯子——他听得懂你的话，但基本不会理你，除非你的话中透露出了极其要命的消息，他才会为你转移注意力，然后，在下一瞬继续去放毁天灭地的烟花，一边放烟花一边转移目标——汇聚的风暴，不会因为迎面吹来一阵暖流而改变，在把目标毁灭之前，不会消散。”

“哈……原来是这样啊，果然和我的答案有点差距。”燧风苦笑抓了抓头发。

“你们毕竟没经历过以前那个时期……唔，虽然起源与混沌的破事都很烦心，但是，这些年我也没见到枫进入那个状态……好吧，我之前是念叨过好几次，以为他快要走到那个地步了，但……”辉耸耸肩，“你知道，他身上套着的锁链有点多，稍稍拖住了他的脚步……啊，‘锁链’，你懂的，这一大家子是吧——枫没有狂暴，怎么想都是起源一系这个大家庭的‘锅’。”

燧风：“……”合着，枫小哥他家的女孩们，还有他们这一群人，就是让他尚存一丝理智的“罪魁祸首”吗？

“自五十纪元过后，我就再没见过枫走到那个程度了。该说是，他自己觉得不需要了呢，还是说，因为受身边之人的影响而拽住了自己呢？”辉叹息着摇了摇头，“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我是后者——每一份的相识与珍重，都是套住源初的意志的锁链。是束缚，也是他自愿的，自己加在身上的约束。”

“如果锁链一个接一个减少的话……你知道的。”

燧风干笑着呵呵了两声，咽了口唾沫：“……希望我不会有见到那种场景的机会。”

“哈啊，那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好了，不说更多了，专注于眼前的任务吧，早完事早点回去摸鱼。”辉从半空爬起来，认真检查四周情况，“还是那句话，枫如果铁了心要选用混沌能量作为‘拼图碎片’，就算起源天神来了也拦不住。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抢救一轮，别让他真的玩死了自己。”

“而且在我看来，这真的就是注定的事情——当年混沌领域展开之后，我就认定迟早会有那天，迟早而已。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准备好抢救吧。”

“抢救……”燧风长叹一声：每每听到这两句话，心里都填满了无奈与苦涩，自从认识枫小哥后，“抢救”这俩字就成了他脑海里常驻的住客了。

正当他俩巡视好这片地方，打算换地方办事的时候，灵魂传讯内刚好就响起了一道咋咋乎乎的声音，一听就是洛缨姐的声音：“喂！有人有空吗？我在这边找到了很厉害的东西啊！”

“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应该是与源初有关的……物质！”

辉被这一惊一乍的话给吓得捂住了嘴巴，灵魂传讯内的大伙儿也成功被她给喊得转移了注意力，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拉开传送门朝着洛缨那边传送了过去。云诺星听到这消息也从出神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一边传送一边跟着嚷嚷：“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东西？！源初的玩意儿？！”

辉、燧风：“……”这家伙这么激动……糟糕，怕不是找到他想要的碎片了。话说文姐姐之前不是说这些虚空衍生物不可能给出什么答案么？难道……真的就是“虚空不讲理”，以极低极低的概率得出了什么答案……不……能……吧？这虚空还有没有节操的？

一群人带着冲锋的气势来到了洛缨所在的地方，此处是早期星域的位置，她现在正在一颗星辰的星环里待着，坐在一颗灰扑扑的大石头上，手里还拎着什么翻来覆去打量——他说真的，这星空、这星环、这场景、这姐姐这打扮、这饶有趣味的神情，这就是一道纯粹的风景线啊，记录下来弄成映像随便往哪个地方一挂都能……咳咳。

“哟，来得真快。”洛缨看到他们火急火燎冲上来，浅笑了一下站起身，把手里的东西朝着小云云丢了过去，“喏，你看看。我确信这是和源初有关的东西，也提前给你保存好了。”

云诺星将她丢过来的东西接到手上看了看：那是一个……模样看着比较混乱的玩意，灰白色，整体像是一个麻麻赖赖的球型，不规则，凹凸不平，三分之一带金属质感，三分之一似是普通的石头，另外三分之一跟结晶似的，三者泾渭分明，而整体气息与构造只有“一”的气息，也就只说，它就算质感一分为三，它也是一个完整的个体，而非经历了什么惨烈事件由碎片拼凑而成。

“我已经检查过了，不过还是给大姐先检查一下吧。”洛缨剔着指甲慢悠悠说道，“这玩意儿，是本地诞生的东西，但现在已经变成了外来之物。”

姝寒从云弟弟手里把东西拿过来，看了片刻便开始分析：“这东西……排斥的反应特别强烈，而且一共有三种排斥反应——来自自身的排斥；来自世界的排斥；来自源初的排斥。它能在三种效应一同生效的时候完全‘冷却’下来，保持平衡，最后恢复稳定，着实是……不可思议。”

过程稍稍捋一捋就能想明白：原本只是诞生在世界内的一个什么东西，优哉游哉躺在星空里漫无目的飘着，忽然！就被源初给沾染侵蚀了——源初立刻动手扭曲它本身的性质、构造，甚至将它属于本世界诞生物的印记都给抹消了，让它变得自己不是自己，属于本地却又没有本地的证明，本体又还遭受着源初的侵蚀。三管齐下，一个不缺。

“它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毁灭就被强制冷却了。”姝寒把它搁在手上翻来覆去，“整体被冷却固化在变化中途的阶段，变成了我们所见的情况，构造什么的，也因此变得一团糟，有点……混乱，乱糟糟……”她看着看着一惊，“被源初给蒙住了？我居然看不全面？”

她不信邪多看了一会，几分钟后还是屈服了，叹了一声把东西放在云弟弟手里：“好吧，我可能真的处理不了。云弟弟，你看看吧。”

“我刚其实已经看得差不多，与你的情况一样，看东西好像被雾蒙着——应该是构造受破坏后留下的某种特性——如果要深入去看的话，就只能……”云诺星拎着那个一尺大小的不规则球型物，抬头看了大伙儿一圈，用能量将其包裹着，然后双手使劲一摁，将它捏成了一颗糖丸大小的东西，屈指一弹，丢进了嘴里咽了下去。

大伙儿：“……”您就不能换个法子？对世界的认知全靠啃一口是吧？也没想过啃了一嘴沙咋办？

云诺星沉默良久，先看了姝寒一下，干咳一声：“呃，这东西的构造啊……我先打个预防针你们听了别难受啊——像是腐烂的肉被蛆啃食了一大半散了一地又‘稀里哗啦’的模样。”

“……”大伙儿目瞪口呆：你刚吃完就说这话真的合适吗？！

云诺星对大伙儿的惊悚注视只是耸了耸肩：“当年我跟蛆抢吃的，清理干净烤一烤，用一丢丢能量护着自己就不会闹肚子……呃，这时候说这事不大合适。”

洛缨愣愣地看着小云云，呢喃出声：“你当年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那个……”云诺星挠挠头，刚刚脱口而出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现在要仔细说的话反倒是扭捏起来了，“辉知道的，你有兴趣就找辉要个小本本看看，他一直有记录来着。我就不自己说了，怪奇怪的。”

“咳咳，回归正题，这个东西的构造已经被源初和世界本身的力量给瓦解了，散了一地，本应该就此持续崩坏下去，然而……”云诺星双手环抱，稍加思索，“对，这时候进程停止了，世界本身的力量把源初给卷走了，那应当是规则概念层刚被调整好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一直受源初的气息困扰，等规则概念层被调整好，它就一口气把沉淀在规则概念层和现界空间里的源初气息统统都收拾干净了。经此操作，就留下了刚刚那个被破坏了三分之二又留下了三分之二痕迹的东西。”

“嘛，其实也有巧合的成分在其中。之前说过，源初对物质生命体比对能量生命体更不友好，这话没问题；但是，源初如果应对‘无意识之物’，情况是反过来的。即是说，单纯由能量铸成的物体，会瓦解得比物质铸成的物体更快。”

“这也是为什么辉刚刚猝不及防被一颗大太阳给糊脸了，而这颗小石头却只瓦解了一部分的原因——后者受影响速度稍慢一点。”

辉吸了一口气：“还有这种说法呢？真神奇。”

“有意识之物与无意识之物是两类不同的条件，判断自然也会分出两类情况。”云诺星点点头，继续刚刚的话题，“源初的痕迹现在还沾染在它上面，世界的基础判断得出了‘不好惹’、‘不率先动手’的结论，所以就放任它继续飘在那里——清理了源初气息的判断机制，与刚刚说的，得出了‘不率先动手’结论的判断机制并不是同一套：它先判断出这一个物体被‘极其活跃的源初气息’纠缠，该处理，于是顺手处理了；处理完之后，重新判断，该物体不带有‘活跃的源初气息’，不再对现界空间有危害，再加上，它身上的源初痕迹在元界阶梯的位置上比它高，所以它本能判断出‘不该动手’，于是就没去理会它了。”

“其实世界本身偶尔也会‘捡到’从虚空里飘来的东西，一般情况下，那些飘来的‘垃圾’没有穿过规则概念层，没有影响到规则概念层，哪怕它拆了一个星系，世界本身都不会搭理它。”姝寒这时候也帮着解释，“而像此次，源初是先经过了规则概念层再泄漏进现界空间里——源初的威胁性对它们来说非常高，早在接触到的时候就给打上了一层标记，源初的泄漏，属于是‘标记物泄漏’的现象，所以，世界腾出手后，一定会将现界空间里的‘泄漏物’给拽回去清理干净，以防它威胁到现界空间的存在物。”

“它这次动手是刚腾出手，精力不足，只把主要目标给清除了，没能把被‘泄漏物’影响的东西给一并清除。这时候就成了另一种情况：标记物已经消除，留下了被标记物影响的存在，该由另一种判断机制重新进行判断——于是就成了你们现在所见的模样。”

云诺星点着头再说了一遍：“然后它发现该物体带有源初的痕迹，再三衡量表示拧不过，干脆就当做无事发生。”

大伙儿：“……”世界的判断机制可真死板，因为精力不足，拆除拆到一半不拆了，交由另一部分机制重新判断，而后者干脆直接罢工……忒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