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妈妈那么不容易，所以家长会妈妈没来，春游没人给他准备午餐，下雨天没人来接，发高烧的时候……妈妈倒是陪着他，只不过她对如何照顾发烧的小孩毫无经验，所以既没有喂药也没有喂水，而是摸着楚子航小小的额头说，头昏不？妈妈给子航唱首好听的歌吧！谷</p>

从来没有人对楚子航许诺以保护，而他从小就觉得自己要照顾很多人。</p>

雨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妈妈翻了个身，无意识地踹了踹楚子航，楚子航帮她把毯子重新盖好。</p>

他估计自己走前没机会告别了，老妈就是这样没心没肝的，一睡就睡死，吵醒她她就会发脾气。</p>

楚子航想起刚才御守光在车上说的话，他突然有些羡慕，有些羡慕御守光口中的妈妈是那样的好。</p>

像是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予了御守光，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御守光当时才会那样奋不顾身地回去吧。</p>

就像是他当初在那个雨夜，奋不顾身地跑回去想和爸爸并肩作战一样……</p>

家里的雇工佟姨进来了，拿围裙擦着手：“子航，你要出门啊？”她看见了楚子航的箱子。</p>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通知回去报到。”楚子航点点头，“夜班飞机。”</p>

“以后别让我妈在客厅里睡，会着凉。”楚子航说。</p>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里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醋，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p>

“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真奇了怪了，“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p>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p>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劈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p>

楚子航赶紧精练地做好一切防护措施，才将危险抹杀于萌芽之中。</p>

“这什么啊？”他掩着鼻子。锅里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p>

“洗不出来了，连锅扔了吧。”楚子航说。</p>

“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饺子！”佟姨一拍大腿。</p>

“上马饺子下马面，你妈是煮饺子给你吃。”佟姨说，“她是陕西人。”</p>

楚子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微微抽动了一下。厨房的中央岛，不锈钢面板上散落着面粉，横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难怪老妈指挥佟姨去买醋，原来是吃饺子啊，上马饺子下马面，出门总要吃碗饺子再走。</p>

难怪她没出去玩，还以为是因为下雨了，楚子航想。</p>

他从锅里捞了一片面皮儿塞进嘴里，味道真够给力的，他鼻孔里一股焦味，好像给人当烟囱使过。</p>

“吃不了了，还是倒掉吧。”楚子航说着，还是咽了下去。</p>

他在水池里洗手，忽然又想起爸爸来。</p>

总觉得爸爸的一生很扯淡，看起来一副衰到家的模样，吹着不相干的牛，赔着笑脸给人开车，看着老婆抱儿子跑了，直到最后才暴露出那可怕的血统。</p>

其实凭着那男人的血统，很多东西都会唾手可得。</p>

凌驾于世人之上的、杀人如斩刍狗的龙脉血统。</p>

可牛逼到那份上了，为什么还要隐藏起血统来，伏低做小地伺候老婆哄老婆开心，过什么“正常人”的生活？</p>

什么是混血种？是介于人类和龙类之间的异种，即便你所做的事关乎人类的存续，但你自己并不是个真正的人类，燃烧起血统的时候你的瞳孔和龙类一样是金黄的。</p>

但一个王，总被新的王杀死。</p>

可还是想要有个狗窝一样的地方可以回去么？想要有个……家？</p>

“佟姨，记得提醒我妈每天喝牛奶。”楚子航打开冰箱，取出一盒牛奶给佟姨看，“就买这种三元的低脂奶，其他的她不喝，要加一块方糖，微波炉打到低火热五分钟，每晚睡前看着她喝下去。”</p>

“知道知道，跟以前一样嘛。”佟姨说。</p>

她不太明白楚子航这个习惯，每次出国前都把这套程序重讲一遍，好像叮嘱什么天大的事。</p>

“我走了。”</p>

“子航你不跟你妈说一声？”</p>

“我不太习惯跟人道别……每次送我……她就会对我猛亲……”楚子航拎起旅行箱，消失在门外的雨中。</p>

他这会突然觉得，似乎自己家老妈……也不错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