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败就在此一举了。
一道道马蹄踏击地面的声音,一道道士卒踩过平地的声音,一道道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
在这由无数种声音汇聚而成的独特乐章相伴之下,这支秦军犹如一条黑色的巨龙一般向着战场所在快速掠去。
也不知何时,那曲乐章之中忽然掺杂进了一道不同的旋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一片广袤的河西大地之上,再一次响起了这首秦人已经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战歌。
这一次,这些秦人要拿回这片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土地。
……
魏国,河西,少梁邑之中。
“报……”
“启禀将军,大荔元里一线秦军除留有少量守备军力之外,全军东进向着我军方向杀来。”
“报……”
“启禀将军,郑县风陵渡一线秦军除留有少量守备军力之外,全军北进向着我军方向杀来。”
“报……”
“启禀将军,龙门渡口骑兵除留有少量守备军力之外,全军南下向着我军方向杀来。”
三道急促的禀报声出现在少梁邑的议事厅之中,为几案之后的魏军主将乐羊带来了三份明显不算好的情报。
面对来自三个不同方向但是几乎完全一致的情报,身为魏国河西主将的乐羊脸色阴沉。
还没等他说完,一旁站立着的河西军副将却已经带着几分焦急说道:“将军,秦国三路大军几乎在同时向我军方向推进,恐怕是来者不善啊。我军何不……”
“此事我心中已有计较。”没等副将说完自己的建议,身为魏国河西军主将的乐羊便出言打断了他。
随后几案之后的主将乐羊抬起头来看向此刻自己面前的那三位传令兵,沉声下令道:“务必给本将紧紧盯住这三路秦军。如果他们有什么异常的话,本将要在第一时间知道。”
“诺。”
接受了主将乐羊的命令之后,这三名魏国传令兵躬身一拜,然后迅速退出了议事厅。
等到这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之后,魏军主将乐羊猛然从几案之后站起,然后大踏步地来到了那一幅河西地图之前。
指着地图之上河水西岸南北两个小点,魏军主将乐羊对着此时站在自己身后的魏军副将说道:“一月之前,秦军就已经占领了龙门、风陵两座渡口,可以说是将我军的三条退路切断了两条。”
“在这一月之中,秦军没有继续抢占我军后方的蒲坂渡口,反而选择按兵不动。我认为原因有二。”
“其一、秦军在接连取得大胜之后,也需要对于下一步的作战方略按照如今战局作出调整。”
“其二、如今赵国漳河防线岌岌可危。秦军此举也有吸引我魏国的兵力,减轻赵国方向压力的图谋。”
听完了主将乐羊这一番分析之后,副将轻声说道:“在这一个月之中,有五万大军通过蒲坂渡口渡过河水增援我河西军。想必秦军斥候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这才选择继续对我河西军发动进攻。”
说到这里副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语也是为之一顿。
然后只听他带着几分惊异对着身旁的主将乐羊说道:“那么此次秦国三路大军尽出,所为的就是……”
“你猜得不错。”出声确认了副将的推断,魏军主将乐羊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身前地图之上的一个小点:“就是这里。”
伴随着“砰”的一声,魏军主将乐羊虽然苍老但却依旧充满力量的右手紧握成拳,用力的砸在了刚刚视线盯住的那个小点之上。
等副将定睛一看之时,发现那个小点赫然就是河水三渡的最后一个渡口:蒲坂渡。
然后他的耳畔忽然听到主将乐羊沉声说道:“河水三渡,秦军已经占领了其中两座渡口。一旦秦军夺取了这最后一座渡口,那么我河西军与河东的联系便会被秦军一举切断。”
“到了那时就算我们拥有再多的兵力,没有了后方的补给,也只是一支随时可能溃败的孤军罢了。”
“所以本将料定此次秦国三路大军的目标必然会是蒲坂渡口,而我河西军和秦军的决战之处也就在那里。”
虽然已经猜出了秦军下一步行动的目的,但是身为魏国河西军主将的乐羊却是没有半点兴奋之情。
因为自从此次河西大战开始,他的每一次行动几乎都是在被秦军牵着鼻子走,他的每一步也都是根据秦军的动作来应对的。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贪恋食物的野兽,正在一步一步地落入猎手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
“将军,既然三路大军准备夺取我蒲坂渡口,那我们就和他再战一次。”
“如今我们河西军在接受五万人增援之后,兵力已经恢复到了十七万人,已经有和秦军一战高下的实力了。”
“将军下令吧。”
“好!”
听到这名副将的话语,魏军主将乐羊心中的那份无力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高昂的战意。
数息之后,魏军河西主将乐羊忽然面色一肃,大声下令道:“擂鼓、聚将。”
“诺。”
等到副将离开之后,秦军主将乐羊的视线仿佛穿越的时间,回到了二十六年前的少梁之战时。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在这一刻,当年那个覆灭中山、大破秦军的魏国名将乐羊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