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在后屯唱了六天戏。唱完戏的当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他们就在那所小庙歇息了一天。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由于急着回去,他们下午就带着戏箱打道回府了。
走在返回漯河的路上,牛富田、二福、李忠信、惠玉堂和其他几个艺人轮流挑着那几只箱子。
时值暮春时节,天气已经非常暖和。湛蓝的天空像广阔安静的大海一般,没有一丝云彩,空气湿润润的,呼吸起来感到格外清新,路边的杨树、柳树、桐树枝繁叶茂,田野里的麦苗郁郁葱葱,路边的小溪水流潺潺。无论走在哪儿,都能听到黄鹂、画眉婉丽动听的叫声。
他们一路有说有笑,走累了就在路边的大树下歇息,二福、惠玉堂、房海还会唱上两嗓子,引得一些路人驻足观看。
走了两天,他们来到了遂平境内。看见了一望无垠的麦田,他们都感到十分亲切。
牛富田笑道:“看见平地,我心里就踏实了,离家就不远了。上两天走的那些路,七扭八歪的,还高低不平,我心里头着急。”
“咋不是啊?来的时候,咱一回就走几十里地,也不觉得累。这连着走两天多,脚底板子都磨疼了。”二福说道。
“二福,别叫疼了,回去让你老婆烧点热水给你洗洗脚,啥事都没有了!”房海笑着说。
李忠信接着说:“水也不能烧得太热,别把二福的两只脚烫成猪蹄了!”
东方如涛嘿嘿笑了。
房海故意一本正经地说:“烫成猪蹄不正好嘛,二福喜欢喝酒,正好让他媳妇给他整一盘下酒菜!”
二福得意地说:“房海,你不是瞎眼气嘛,我回到漯河就有人洗脚,你要是想找人洗脚还得回项城!”
正挑着担子的惠玉堂笑了,“不回项城也有人洗脚,找一个窑姐啥事不就有了嘛!”
鲁怀忠回头瞪了惠玉堂一眼,“别瞎胡说!”惠玉堂就不再往下说了。
牛富田对房海说:“房海,昨儿个我跟二少爷商量过了,等收完麦你也把你老婆孩子接来吧,咱戏班子正好缺一个打杂的。”
房海高兴地说:“那中,回去我就再收拾一间房子,先给他们娘几个准备着。”
李忠信叹了一口气说:“还是我这样的光棍好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李忠信家住李湾村东边十多里的李岗村,他们家世代贫民。在李忠信十多岁的时候,他的爹娘就去世了。临死前,他的母亲把他托付给李忠信的姐姐。李忠信的姐姐家也很贫穷,家里还有几个孩子,李忠信的姐夫就把他送到淮阳县的一个戏班子学戏。
李忠信二十几岁的时候,姐姐做了好多难才给他娶了一个媳妇。在他们唯一的女儿五岁那年,李忠信的老婆由于嫌他不能挣钱养家而且经常外出,就跟邻村一个二流子私奔了。李忠信万般无奈,就把他可怜的女儿送到他姐姐家,逢年过节给女儿送去一些钱物。
几年后,李忠信来到牛富田的戏班子。除了唱戏、排练外,他就会到姐姐家去住。有女儿在身边陪着,他任何烦恼都不再有了。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李忠信很是欣慰,就想着再等几年女儿嫁了人,他就跟着女儿过生活。不料天不遂人愿,在他女儿十岁那年,她突然得了急病。没过两天,人就不行了。
女儿死后,李忠信在床上整整躺了两天,然后又去了牛富田的戏班子。从此,他心中再无牵挂。不唱戏、不排戏的时候,他就到镇上买些酒菜回到李岗家中,喝罢酒就睡觉,有时能睡上两三天。
有人说再给他说一个媳妇,他总是摇头。自从东方如涛加入到这个戏班子,戏班子的生意有了气色,李忠信才渐渐精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