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便不敢再说话，叫了丫头素心进来，低声吩咐了两句。素心匆忙将碎片扫起装入一个盒子中，叫了两个牙尖嘴利的婆子进来：“拿这个去库房换一只新瓶子来，无论如何必须换回来。”</p>

那两个婆子哪管里头是什么，捧着盒子就去了。</p>

吕氏陪宋氏坐了片刻，不见她有心情好转的迹象，便借口要去看孩子，起身去了。</p>

宋氏默然坐了半晌，招手叫肖嬷嬷过来，在肖嬷嬷耳边轻声说了几句。</p>

肖嬷嬷一脸的惊色，嗫嚅着道：“太太，这也太冒险了吧？”</p>

宋氏冷笑：“冒险？已经逼到了这个地步，不冒险哪里能成？到底日后如何，且看这一仗了。老太爷是怎么想的，会怎么做，这一番都必须看出来！”冷了声音：“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记住了？”</p>

肖嬷嬷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老奴必不会让您失望。”</p>

宋氏道：“绝对不许有任何失误。”一明一暗，且看林谨容怎么接招，且看老太爷到底想做到哪一步。</p>

林玉珍一直在不停地上下打量林谨容，林谨容神色坦然，任由林玉珍去看。</p>

“阿容，你可真是让我想不到呢。”林玉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如何得知这事儿的？”什么碰巧，都不过是哄小孩子的话。从孟婆子所述到林谨容所述，所有的话都是假话，只能信得五分。只不过，大家都不敢挑明，只留着那么一层层薄面，不撕破而已。但私底下，她却是痛恨林谨容这种凡事瞒着，半点不透风的行为和脾气，放了个芳竹在林谨容身边，竟然是半点作用都不起，还差点把自个儿给赔了进去。</p>

林谨容抬头看着她一笑：“前些日子我不是找了库房里的人来说话么？她们里头有些人，看着是一伙儿的，其实还不是各有各的想法，我才说要换她们的位子，要选个人来接孟婆子的位子，就有人搜肠刮肚地卖消息给我了。但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只不过是倍加小心而已。一半运气，一半防范吧。”</p>

林玉珍不信。但是她不能再同从前那样随便就对林谨容颐指气使，动辄斥骂，因此只是不高兴地垂了眼，暗自思量。</p>

陆云反常地安静，自捧了一个绣绷坐在窗前绣蝴蝶，用的是劈成了十股的细线和极细的金针，半点不容走神，她却连着把线弄断了几回。简儿偷眼打量着陆云，小心翼翼地又穿了一根细丝线递过去，陆云极不耐烦地狠狠瞪了她一眼，简儿半垂着眼，只默默举着针。</p>

林谨容走过来，接了简儿手里的针递给陆云，让简儿下去：“阿云可是心情不好？”</p>

陆云垂下眼：“没有。”</p>

林谨容道：“这几日你的话极少。今天，我本以为你会帮忙劝着母亲的……”往常，陆云总会适时相劝，在宋氏、涂氏面前帮她说话，但今日，陆云竟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连林玉珍都不劝，就放任林玉珍和涂氏二人争个不休。</p>

陆云两眼盯着绣绷上的半只蝴蝶翅膀，淡淡地道：“我劝不住。更何况嫂嫂本身已经做得极好。我怕打乱你的布局。”</p>

合情合理的解释。林谨容也就不再多言，而是坐在一旁看她绣花，陆云那一针迟迟落不下去，针尖在罗布上反反复复地来回戳了几下，最终也没找到那个合适的点。极细微的一声轻响，丝线再次断了，她烦躁地把绣绷扔在身边的小桌子上，骂简儿：“这是什么线？一直就在不停地断，从哪家买的，全给我退了！”</p>

这丝线乃是陶氏的杂货铺里来的，正宗的上等江南丝线。简儿偷偷看了林谨容一眼，没有吱声，只上前去收拾。</p>

林玉珍摇着扇子道：“这丝线劈了十股本来就极细，你用那么大的力气作甚？难不成你三舅母的铺子里还能拿次品来给你用不成？不想绣就别绣了，浪费线。”</p>

林谨容就站起身来：“姑母，我先回去了，孟婆子出了事，好几个人受牵连也是不成了的，库房那边必然要乱，我去看看。”</p>

林玉珍眯了眼道：“阿容，你打算让谁接替孟婆子？”</p>

林谨容不和她说，只道：“这次去了那么多人，必然要添补人进来，先看祖父和祖母的意思罢。”</p>

林玉珍就给她出主意：“我给你推几个，都是从前跟着我的，人很能干，也忠心。你把她们要去，补进去。”</p>

陆云就抬眼看着林谨容：“母亲你就别为难嫂嫂了，她兴许早就有自己的安排了。”</p>

林玉珍道：“她能有什么安排？这家里她统共认识几个人？能用的又有多少？当然要听我的。”</p>

林谨容按捺住心里的不耐，道：“虽然这会儿是让我管库房了，但什么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话。谨慎起见，还是先听祖父和祖母的意思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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